高雲鵬一幹人朝山下走著。

  雖然他對施光季聲色利荏的責罵讓對方氣急敗壞，但是的高雲鵬心卻鬱沉沉的，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

  蘿兒，蘿兒……

  他想著這個世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是把自己傷得最深的女人。

  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她的名字。

  雖然表麵上的冷硬，但是他的內心已經在點點地潮濕著。

  對不起，對不起，蘿兒……

  他在心裏向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女人道著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對你的執念不光害了你，更害了你的那個無辜的孩子。

  對於那個孩子一生悲慘的遭遇，而自己又沒有出手盡全力地去保護他，造成那樣的悲劇結果，一直讓這個老人內心沉沉痛楚而不能夠寬恕自己。

  他走著走著，慢慢地腳步放慢了。

  跟著他來的幾個隨從看他這樣陰沉著臉不開心的樣子，都不敢說話。

  這時從背後傳來一聲厲喝：“站住！”

  幾人回頭看去，看見一個少女朝他們跑過來。

  這個少女身材高挑，麵容秀氣，嘴上塗得刺目的豔紅。

  這個少女指著高雲鵬大聲喊道，“哼，你責罵了我的爺爺，侮辱了他，說走就走嗎？！”

  他們想起這個女子在先前的客廳裏也看見了的，她大概也是施家的一個後輩吧！

  一個隨從對這個女子喝道：“你要幹什麽？”

  施小丹：“不幹什麽！剛才你在客廳裏辱罵我的爺爺，我可不能受得了這個氣！你們要想走的話，得看我手中的這把劍同不同意！”

  說著他揮劍上前。

  高雲鵬的隨從先沒把他放在眼裏，沒有想到幾個回合，這個少女竟然把他們給打翻在地！

  眾人驚悸地看著他，沒想到這個弱女子竟然有這樣高深的武功！

  那幾個還想與他拚鬥，高雲鵬揮揮手，“你們先回去！”

  隨從向他施禮領命先走了。

  高雲鵬看著這個女子冷冷地：“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施小丹：”我是誰不用你管！告訴你吧，我想跟你比試高低！”

  “如果你輸了，就跟我到爺爺那裏跪著向他認罪！”

  高雲鵬聽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施小丹見他如此輕視自己，有些生氣。

  “老賊，你還沒有跟我鬥過幾回合就這樣看不起人，就肯定我不是你的對手嗎！”

  說著他揮劍朝這老頭兒刺去。

  高雲鵬接手與他對戰起來。

  他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年紀輕輕，武功竟然這樣高，不覺間已與他鬥了幾十回合。

  但施小丹終究武功不及老人，被老人一掌掀倒在地，劍落在一旁。

  高雲鵬站在那裏，猶如一隻黑色的大鵬。

  他冷冷地看地上的女子。

  地上的人從高高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冷峻的目光中，看到了對方對自己的不屑。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羞辱，自己的失敗讓他心情煩躁不已，他朝這個老頭大喊起來。

  “你用這種眼光看我幹什麽？老賊，就算你打贏了我，又何必如此看不起人！”

  “如今我落在你的手上，你要殺便殺，不可辱人！”

  高雲鵬冷笑一聲，不想理他，轉身欲走。

  施小丹見他如此輕視自己，心中越發憤懣。加上對自己未來前途的渺茫，還有自己複仇的願望遲遲不能踐行，所有陰暗情緒聚集在一起，全部化成憤怒一起向這個老頭兒發泄過去。

  他又持劍朝這個老頭兒刺了過去。

  高雲鵬接手與他對打，一掌打在他的身上，又把他打跌在地。

  高雲鵬看著這個女子，有些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

  “沒完！”地上這個男子暴躁脾氣又暴發了。

  他衝著這個老頭兒大聲地吼，哪裏有半點像女子的樣子！

  高雲鵬沒想到這個女子脾氣這樣暴躁，而且此一刻爆發出來的聲音竟是那樣的粗悶，哪是一個柔弱女子所能有的？

  這樣的粗獷！

  他不由仔細觀察地上這個人。

  恍惚間，他覺得這個人怎麽有些麵熟？

  但是在哪裏見過呢？

  他一時想不起來。

  地上這個人惡狠狠地瞪著這個老人。

  漸漸地，他也感覺這個老人有些麵熟。

  他回憶著，想從記憶中搜尋這個人是誰。

  他終回憶起來了，他驚訝地看著這老頭：“是你！”

  原來這個老頭兒就是前段日子，自己與哥哥吵架過後跑到酒館裏喝酒的時候，遇見的那個老頭兒！

  高雲鵬也回想起了對方，不由得也很驚訝。

  真沒有想到，天地如此之大，竟然會再次相遇。而且對方的身份都是自己所意想不到的！

  高雲鵬：“你就是酒館裏那個怪女子！早知你就是那老賊的孫女，真不該同你一起喝酒！”

  施小丹臉一沉，“你看不起我！”

  他操起劍又朝高雲鵬砍去。

  高雲鵬與施小丹對了幾回合，夾住他的劍，用肋抵住他的胸，冷笑道，“臭小子，還嫩著點兒！來找老夫拚命，哼！”

  施小丹一抬腿，躍出圈子，揮劍又上。

  兩人又鬥了幾回合，隻見黑影一閃，高雲鵬躍出圈子。他冷冷地看著這個怪人。

  他仔細地看施小丹，施小丹也冰冷地盯著他。

  良久，高雲鵬陰沉沉地，“你男扮女裝，目露凶光，你到底是誰？”

  施小丹沒想到他揭了自己的底，不由吃了一驚，愕然而恐懼地瞪著這個大鵬一樣的男人。

  高雲鵬：“小子，我看你雙頰烏青，眼放綠光，是個心狠毒辣的毒夫！”

  “你似乎有天大的心結在胸！”

  “告訴你，做人不可太過偏激，否則傷人也害己！”

  施小丹沒料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怔怔地瞪著他，提著劍，像個冒著寒氣的冰人。

  高雲鵬冷冷一額首，大踏步地又向前走。

  山風吹動著山坡上的綠草樹葉，搖晃著，搖晃迷茫著人脆弱沒有光明與正確方向的心。

  高雲鵬大步走著，黑色的長袍被風撩起，露出他修長而健碩的腿。

  盡管他在江湖上闖蕩幾十年，風風雨雨都已見慣不驚了。但是此刻，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全身發涼，後脊背陣陣發麻。

  因為有一雙眼睛！

  一雙冰冷而又殘毒的眼睛！

  毒蛇一般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一直緊追不放！

  終於，他停住了腳步。

  他感到那雙眼睛也停在了他後背心上！

  一陣冷風吹過，帶走一聲聲淒厲而陰鬱的呼嘯。

  “你到底想幹什麽？”老人已很不耐煩了。

  施小丹冷冷地凝視那大鵬一樣的身影，長長的劍發出陣陣寒氣。

  “我要殺了你！”

  高雲鵬無所動，冷漠地朝前走。

  一聲呼嘯，他眼前一花，那個糾纏不休，令人煩厭的怪物又躍在他麵前。

  高雲鵬瞪這個怪人：“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殺我？”

  施小丹深陷進去的眼睛黑洞洞，猶如兩汪深不可測的寒潭。

  “因為，”他慢吞吞地：“你知道我是個男人！”

  高雲鵬：“你本就是個男人，我隻不過用言語把它點穿，你又何必遷怒別人！”

  施小丹：“我是男人，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

  高雲鵬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抹惡狠狠的凶光。

  “但是，”施小丹又說，“現在，我還是一個女的！知道我的身份，你的死期就到了！”

  高雲鵬：“走開！老子今天沒心思見血，別擋了老子的道！”

  施小丹陰沉地“哼”了一聲緩緩舉起劍。

  “你可殺不了我！”高雲鵬冷冷地說，他那冰雕一般的嘴角掛起一抹嘲諷的笑紋。

  施小丹沉沉地：“是的，我本不是你的對手！明年的今天，不是你的祭日，就是我的祭日！”

  寒光一閃，兩人又鬥在一起。

  但見一個如虎龍嘯，另一個如疾電暴雷；一個手法刁狠，一個出招怪奇。直打得塵飛山動，天昏地暗，分不清誰是誰。

  猛聽“啊”的一聲，人影分開，施小丹劍脫手落地，人踉蹌後退又被老人打跌倒在地。

  高雲鵬筆直地站著，如懸崖上一株老鬆，紋絲不動。

  雖然這個小子被自己一再打敗在地，但是這個老人從心底裏很是欣賞這個孩子。

  如此年少，武功卻如此高，遠遠超出了同齡人。

  隻是這個小子心結過重，脾氣暴躁古怪。看這樣子也是缺少正規馴化。如果讓他照這樣走下去，必將走上歪斜之道，甚至還可能走火入魔！

  真是可惜了一個如此之好的良玉！

  “好，看不出！”他一反平時傲慢的樣子，帶著幾分欣賞的語氣，“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我高雲鵬縱橫江湖大半輩子，能跟我一口氣鬥上幾十回合的不過寥寥幾人，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本事！”

  “好小子，回去再練十年，再來找我比試！”

  施小丹麵色陰沉如墨，怔怔地的，一言不發。

  突然開口，“你的武功可比施光季高？”

  高雲鵬看他，感到奇怪，“你不是他的孫兒嗎？你沒跟他交過手？”

  被問的這個可憐的寄人籬下，靠出賣自尊，才可苟且勉難活下來的孤兒眼神迷茫，那樣的痛苦。

  “告訴我，”

  他喃喃地，似在說給這個老人聽，又似在安慰自己近乎絕望的心，“告訴我，他，他不是你的對手！”

  高雲鵬：“施老頭兒人品惡毒，但他的武功倒不錯，幾十年沒見，他的武功想必已練到不可測的境地！”

  他看見麵前的青年猶若招雷擊一般，極其痛苦不堪的樣子，不由暗自詫異。

  施小丹呆呆的，又再次問：“你，你與他誰高誰低？”

  高雲鵬：“哈哈，這個問題還是找你那臭爺爺去問吧。”

  說完老人正要轉身離去，忽聽到一聲暴狂的嚎叫，“嗚噢——”

  這吼聲如此淒厲，絕望而憤怒，在寂靜的山野中更顯得恐怖而狂暴。

  高雲鵬震動地回頭看嘶吼的這人。

  “天哪！”

  他看見他痛苦地跪在地上，一臉悲憤怒視著蒼天。

  “是天意嗎？！天意嗎？！不，不公平！！”

  他雙拳用勁衝天一擊，似乎要擊毀這不平的世界，擊碎這不平而慘悲的命運！

  從他急劇起伏的胸膛中暴發出震動天地的狂吼：“不公平！！”

  高雲鵬驚呆了，幾乎被這聲狂吼震得倒退幾步！

  他看著那扭曲變形而顯得可怖的麵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呢？

  狂暴，悲憤，仇恨！

  而又有如狼一樣冷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