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舍身
作者:夢不覺      更新:2021-01-23 09:32      字數:4023
  魑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慘笑道:“仙尊,魑在宗門學劍時,師父常對弟子們講一句話,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魑言猶未盡,廖均卿卻眉頭一挑,打斷了魑的話,不耐煩道:“廢話少說,你想報仇,放馬過來!”

  他本想當眾誅殺魑,震懾群魔,誰料魑並未出手,搖頭道:“仙尊於我有大恩,魑當以死相報!”

  廖均卿聞言錯愕,問道:“魑,你究竟想怎樣?”

  魑道:“魑知大戰在即,仙尊正在用人之際,魑願率眾死戰,以報仙尊大恩!”

  廖均卿微微頷首,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冷淡,說道:“我想聽聽你的條件!”

  魑道:“若我兄弟死在一處,自無話說!若僥幸剩下一二人,還望仙尊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廖均卿聞言若有所思,緩緩問道:“你想讓本尊給你們自由是吧?”

  魑重重點頭,眼神中閃過一抹亮色,說道:“我等拚死一戰,也算報答了仙尊的恩情,今後即便做鬼,也要做個自由自在的鬼,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你們都是這麽想的?”廖均卿掃視了群魔一眼,地魘十二時辰忙道:“我等發過毒誓,生是仙尊的人,死是仙尊的鬼!”

  “很好!”廖均卿點頭微笑,又問天魘神魔道:“你們呢?”

  天魘神魔聞言麵麵相覷,見魑魅魍魎站到一處,其餘六魔猶豫良久,終於又有三人走到了魑魅魍魎背後!

  廖均卿見狀點了點頭,轉身朝孟真道:“本尊已然傳位給你,這個決定你來下吧!”

  孟真沒想到廖均卿將皮球踢給了自己,呆了呆,指著自己鼻子問道:“前輩讓我做主!”

  廖均卿笑道:“讓我做主也行,這些臨陣和本尊談條件的,我會讓他們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

  孟真聞言大驚,忙道:“既然如此,還是我來做主吧!”

  他走到魑麵前,笑道:“何太衝,我喜歡你恩怨分明的性情,你知恩圖報,不怕死,講義氣,是條好漢!所以,我不會讓你死!”

  魑心中油然生出幾分溫暖,又聽孟真接著道:“還有你身後這幫兄弟,肯與你禍福與共,都是好樣的!所以,你們提的條件,我答應啦!”

  “你答應啦?!”

  天魘七魔聞言喜出望外,剩下三魔與地魘十二時辰卻都開始後悔起來,如果早知道結果是這樣,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站過去!

  魑心中對孟真的好感瞬間轉化為知遇之情,衝著孟真微笑抱拳稱謝,轉頭又問廖均卿:“不知仙尊意下如何?”

  廖均卿點了點頭,說道:“本尊言出法隨,既然讓孟仙尊定奪爾等生死,他如何決定,我都不會幹涉!”

  天魘十魔聞言大喜,一起跪倒叩謝幻夢仙尊!

  廖均卿指著其中三魔,冷笑道:“沒你們三個的事,甭跟著湊熱鬧!”

  那三個魔頭一臉訕訕,起身站到一旁,廖均卿接著說道:“本尊會將煉魂令傳給孟仙尊,大戰後,他會如約給你們自由!”

  說到這兒,廖均卿頓了頓,沉聲又道:“不過本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貪生怕死,臨陣退縮,休怪我言而無信,那時我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家法,將你們的神魂徹底抹去!”

  天魘七魔聞言相視一笑,將手握在一處,齊聲吼道:“寧戰死,不苟活!”

  群魔為七魔豪情激勵,一時心潮澎湃,揮臂吼道:“寧戰死,不苟活!”

  廖均卿見目的已然達到,揮手讓群魔退下,領著孟真進入神魔眼秘藏中!

  秘藏中藏著一滴神血,盤古的血!

  那血如卵狀,色作純藍,通透似水晶,散發著氤氳的光暈,沉睡其中的廖九靈,猶如被琥珀困住的小蟲,跨越了一段久遠的時光,奇跡般的出現在孟真眼前!

  “小九,我終於找到你了!”

  孟真凝視著廖九靈恬靜俊美的臉龐,心情忽然莫名的激動起來,仿佛那沉睡中的人不是兄弟如手足,而是真的手足!分割會痛,會流血,會殞命!

  沉默中,隻聽廖均卿道:“昩毒所在的位置是心脈,盤古血隻能阻遏昩毒擴散,我知道老無極賦予了你吸取化解昩毒的異能,現在就看你的啦!”

  “放心吧,我一定能治好小九的!”

  然而,話音未落,廖均卿卻發現信心滿滿的孟真臉色忽然變了!

  “怎麽啦?”廖均卿問道,一絲不祥的預感驀地湧上心頭!

  “夢鏡台不見了!”孟真眉頭緊皺,說道:“一定是玄昩取走了夢鏡台!”

  沒有了夢鏡台,意味著什麽,孟真心中很清楚,他再也無法與廖九靈共享一個廬舍啦,如果強行進入,也就意味著奪舍開始啦!

  廖均卿也是個中高手,怎不知其中利害,皺眉沉吟道:“看來你隻有進入盤古血,從體外為九靈化解昩毒啦!”

  孟真點頭道:“沒關係,從體外化解昩毒,雖然麻煩,不過耗時長些罷了!”

  廖均卿搖頭道:“不是麻煩的事,而是你的靈身會受到神血的侵蝕,具體有什麽後果,我也不清楚!”

  頓了頓,廖均卿又提醒道:“但有一點兒靈體所承受的痛苦肯定不亞於肉身重塑的創痛,而一旦你分心,吸取昩毒的過程中,很可能走火入魔,那時不但救不了廖九靈,連你都自身難保!”

  孟真明白廖均卿絕非危言聳聽,故意嚇唬自己,然而,事已至此,除了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他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嘛?

  好在他在夢神機中已經經曆過一番刻骨銘心的‘嬗變’,在墨淵幻城又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雷劫,孟真尋思:“再痛苦也不會超過那個極限吧?”於是寬慰廖均卿道:“放心吧,我能應付!”

  “好吧!”廖均卿點點頭,又叮囑道:“在盤古血中千萬不可使用任何法寶進行防禦,如果你實在忍受不住,幹脆直接奪舍,隻要不讓夜帝得逞,沒有什麽不能犧牲!”

  孟真點頭一笑,隨即閃身沒入盤古血,盤膝坐到廖九靈身旁,右掌抵住小九兒心窩,調運真炁凝聚與掌心,緩緩吸取潛伏在廖九靈心脈中的昩毒!

  每吸取一分,便將昩毒送入體內化毒絡,慢慢轉化為靈元,這一過程雖然緩慢,效果卻還不錯,廖九靈體內昩毒不斷減少,盤古血隨即滲入心脈,完成肉身重塑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然而,就在成敗一線的緊要關頭,危機還是出現了!

  起初,接觸到神血的元靈之體,似乎沒有任何異常,廖均卿提到的重塑肉身之疼也並未出現!

  孟真以為廖均卿多慮了,尋思:“即便神血對元靈之體有影響,估計也是微乎其微!畢竟靈體與肉身的構造有天壤之別,二者抵禦環境侵害的能力與屬性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隨之而來的‘癢’卻是另一種刻骨銘心的煎熬,其痛苦程度甚至比‘嬗變’的過程更讓人難以忍受!

  癢,可以讓人笑!

  可以讓人笑的合不攏嘴,喘不過氣!甚至還能讓你一邊笑,一邊哭!

  ……

  一切從羽毛般的輕拂開始,隨即從一點兒到一線兒、然後一片片的蔓延開!

  孟真隻覺渾身似乎被人抹了蜜,無數的螞蟻被蜜糖的氣息吸引,爬上肌膚,鑽進毛孔,深入血脈,那種難以忍受的麻癢讓他如坐針氈,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可他必須強迫自己靜下心,坐得住,一點一滴的將困獸猶鬥的昩毒吸出來!

  這個過程原本不應該如此艱難,然而在靈體出現奇癢後,這個原本不應該艱難的過程似乎變成了一種漫長的煎熬!

  孟真隻得一邊分心運功抵禦奇癢的侵襲,一邊花費數倍的心力,保持吸取昩毒的進程不至於前功盡棄!

  要知道昩毒的恐怖之處在於隻要有一絲殘存,就有死灰複燃的風險,當初元磁亥母身中昩蠱,不惜耗損元氣,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為的便是防患於未然,以免在不知不覺中被幻夢仙尊控製,淪為傀儡!

  時間分秒滑過,然而,每一分,每一秒對孟真而言都極其漫長,並且調運真炁,抵禦奇癢的結果適得其反,奇癢似乎擴散的更快更深入了!

  尤其靈體的感應遠比肉身更加敏銳,那種深入骨髓的‘癢’若非修煉過禪定達到無身無我的無相境強者,根本無法抵禦!

  孟真實在挨不住了,揮掌如刀在自己大腿上劃出一道口子!

  疼,讓他精神一振,又吸出了一絲昩毒,然後,潮水的般癢襲來,瞬間吞沒了傷處的疼!

  隨著神血滲入傷口,侵入靈體的速度更快了!

  孟真明知這樣的方法無異於飲鴆止渴,然而,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法子嘛?

  孟真望著酣睡不醒的廖九靈,運掌如刀,一刀一刀割在自己身上,用短暫的疼痛抵抗洶湧襲來的奇癢!

  廖均卿見孟真忽然自殘,似乎露出走火入魔的征兆,頓時大驚失色,叫道:“快,快去奪舍!”

  孟真抬眼望向廖均卿,目光堅定的搖了搖頭,似乎在說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願用我的命換他一條命!

  廖均卿眼中瞬間滾下淚來,他想不到世間還有像孟真這樣為兄弟兩肋插刀的傻瓜,同時又為廖九靈感到慶幸,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雖死亦無憾!

  還有沒有辦法?

  還有沒有幫助孟真不死的辦法?

  如果可能,廖均卿甚至想以身相代,可是他修習的魘魔神通與盤古血水火不容,一旦進入其中,便會身死道消,化為烏有!

  孟真依舊一掌接一掌的斬向自己,可是,疼處帶來的快感消逝的越來越快,而拔除昩毒的難度卻越來越高!

  分心兩顧之下,孟真元炁消耗的愈發迅速,靈體也在不斷縮小,照此消耗下去,頂多再堅持一炷香的工夫,孟真就會跌回金丹境,連元嬰都無法保住了!

  站在神血前的廖均卿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幕,緊張的掌心、後背全是冷汗,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孟真,因為他明白勸阻也沒用,反而會影響孟真的心神,也許就因為這一秒的耽擱,就會前功盡棄,害了兩人!

  終於最後一絲昩毒也被孟真吸入體內!

  廖九靈眉宇間淡淡的黑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輪淡藍色的眸光!

  徹底清除昩毒後,神血不僅重塑了肉身,還修複了受傷的破幻妖瞳,並將妖瞳淨化成了仙瞳!

  ——破幻仙瞳!

  站在神血外看去,淡藍色的靈光氤氳在羊脂玉般潤澤的肌膚上,頎長健美的身體被靈光映澈得幾乎透明,這種宛如玉化的現象說明肉身重塑的過程已然臻於圓滿!

  可是孟真的靈體已經萎縮得仿若不足月的嬰兒,一身接近化神期的修為慘跌倒這種程度,不啻於遭遇了一場化神之劫!

  廖均卿望著奄奄一息、昏厥過去的孟真,不禁老淚縱橫,叫道:“孟小友,你是我們廖家的大恩人,請受我廖均卿一拜!”

  這一拜,凝聚著廖家百代族人的夢想與犧牲,如泰山之重,如滄海之深,可惜孟真卻感受不到了!

  與此同時,聽風觀雨樓結界中正在垂釣的老無極忽然心血來潮,手一顫,一尾兒到了鉤邊的錦鯉掉頭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