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癡心錯付
作者:荔枝蘇蘇      更新:2020-12-24 08:03      字數:2229
  一踏入未央宮,就有小太監呈了托盤上來,上麵赫然放著封“極幹淨”的信。

  說是幹淨,因為信封上沒著一字。

  沒有署名落款,也沒有收信人,不知道的估計還會以為這信封未曾使用過。

  我屏退左右,拿著信獨自進了內室。小心翼翼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看了信內筆跡,我不由得歎一句高公公真是謹慎非常。

  也不知他是用了左手寫字還是怎的,全然看不出一點他的筆跡。

  若非送信傳信的這一路都是親信,我都要懷疑這信是他人作偽。

  不愧是在宮裏摸爬滾打一輩子的老狐狸了,高公公的所作所為皆應了那句中原俚語:“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

  但這樣嚴謹的保密措施,同時也印證了這信裏內容的真實性。

  我仔仔細細將幾頁信紙通讀一道,前皇後的形象在我心中就越發鮮明起來。

  與那冷冰冰沒溫度的賬簿數據記錄不同,在高公公的信裏,我才算是了解了一個活生生的作為“人”存在的前皇後。

  不像那記事簿、賬簿裏,前皇後隻是一個符號、一個代名詞。

  前皇後本姓劉,與先皇算是青梅竹馬。

  她的父親先是先皇老師,後又是先皇父親欽定的監國。說是權傾朝野、萬人之上也不為過。

  在她嫁給先皇、順順利利坐上皇後寶座之後,熤朝的實權才慢慢轉到先皇手中。

  這麽看來,她那善妒不容人的脾性就是依仗著父親家族的勢力被嬌慣起來的。

  我在皇宮裏這麽久,也聽過不少有關先帝的故事。

  據說他並不是他父親最疼愛的兒子,他上麵還有三位兄長,而且在他年幼時老皇帝就已經定下了太子。

  可等到那個太子長到十五六歲,終於能擔大業的時候,卻意外去世了。

  老皇帝聽聞噩耗,一夜白頭。自那以後就纏綿病榻,讓劉家監國。

  若非後來劉監國的力促,皇位怕是還落不到先皇頭上。

  但是大權在握的劉監國,當時為什麽要鼎力相助並不被眾人所看好的先皇?結合高公公的信,我猜明白了原因。

  信裏說先皇一登基就鋪下百裏紅裝,極盡風光的迎娶了劉氏為皇後。

  我想,若非劉氏愛慕先皇,劉監國才不會大費周章的幫助先皇奪得帝位。

  聯想到先皇對於林姿家的那一番布局,前皇後劉氏對先皇的愛慕,又是不是先皇籌謀算計的結果?

  很難講。

  我腦中浮現出了與先皇初見的場景——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鬢角斑白,麵容半隱在黑暗裏,沒有任何表情。

  我與當時還是太子的蕭懷瑾一起對他行跪拜大禮,卻一直沒敢對上他的眼睛。

  即使當時我還低著頭,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那雙冷冰冰的打量著我的眼眸裏,透出的滲人的光。

  他那周身無形的威壓,一想起,就令我頭皮發麻。

  再回想彩屏以前對我說的話——

  她說先皇後去到冷宮之後,還自願住在冷宮西南角的偏殿,就是因為西南方向離先皇的寢宮更近一些。

  我當時還不理解那是為了什麽。

  一個因為殘害後妃而被打入冷宮的棄後,還如此這般做給誰看?

  而且她到死,先皇也沒再去看她一眼。

  現在想來,這前皇後劉氏,約摸也隻是一個癡心錯付的可憐女人罷了。她因為嫉妒而殺人,手中冤孽無數。

  殊不知,就算那些女子都死絕,先皇恐怕也不會愛她。

  不然,她怎麽一輩子也沒能懷得一個龍子?還要費盡心機弑母奪子,討了蕭懷瑾在她膝下教養?

  無非是先皇不願。

  不願她劉氏家族之女,誕下蕭家王朝的孩子。

  就像蕭懷瑾不願我這個遼東公主,生下熤朝太子。

  帝皇無情,最是如此。

  我心底忽地生出一股深深的悲哀。進宮不過三載,卻已看透人心。這皇宮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總逃不過一個規律——

  最先動情的人輸得最徹底。

  若非阿嬤給我托的那場關於奏折的夢點醒了我,我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前皇後,或是第二個林姿,至死都還執迷。

  ———————————————

  “娘娘?娘娘?”是彩屏站在門外。

  我回過神來,“嗯?怎麽?”

  “已經酉時初了娘娘,該用晚膳啦。”聽她這話我才注意到窗外天色,日頭果然已漸漸西沉。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罷,我就來。”

  “是。”

  信紙還被我抓在手裏。我拿著信起身走至窗前,捏著末端將那紙頁放進了正嗶嗶剝剝燃燒的宮燈燭火之中。

  火勢突然變得猛烈,吞噬包裹了信紙。

  我看著那紙在我眼前變得焦黑,最終化成一縷青煙,消失在了火焰裏。

  而這上麵的文字,已經進入了我的腦中。裏麵不但有前皇後這一生的故事,還被我捕捉到了好幾條對查明宋若柳身份的有用信息。

  其中有一個極為可疑的人名,更是被我牢牢記下。

  這些就是我今後調查的重點,相信不日之後,宋若柳的底細背景就能全部水落石出。

  又過了兩日,我搜集到的有用信息越來越多。

  當我正一邊用著早膳,一邊翻閱著隻剩下最後幾頁沒看的賬簿和記事簿,彩屏卻氣鼓鼓的走進了殿中。

  我還是少有的見她在臉上表現出這麽不開心的情緒。

  “這是怎麽了?你不是去幫清蘊宮裏月例銀子被克扣的小宮女討公道了麽?”

  “那孩子挺老實的,攏共就那麽點銀子,還被嬤嬤克扣,我看著都心疼。莫非,是那嬤嬤不給你麵子?”

  “怎麽會啊娘娘。那發銀子的管事嬤嬤自知理虧,我還沒開口,她自己就把銀子吐出來了。”

  彩屏走到我身邊,繼續說道“娘娘,我是為您抱不平。”

  “您是不知道我在回來的路上打聽到了什麽?真真是要氣煞個人。”她擰緊了眉毛。

  我沒說話,停了手上的動作,等她繼續往下說。

  “那些朝中的大臣們,一個個兒打著您進宮三年還未能順利給熤朝延綿香火的名義,聯合上書勸皇上舉行後妃大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