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魯公公沒想到會在禦書房門口看見白思宸。

  “娘娘，您怎麽來了？”

  “魯公公，麻煩你去通報一聲，本宮要求見皇上。”

  魯公公很犯怵，思來想去為了顧全大局，還是勉為其難同意了。

  “拚一把也好，就算皇上動怒，奴才也甘心了。”

  魯公公轉身提著食盒進入禦書房，白思宸站在門外安心等待。

  等啊等啊，不想一等就是兩刻鍾過去。魯公公拎著半空的食盒從屋內出來，腦門一頭冷汗。

  “娘娘，奴才對不住您，皇上……皇上說不見！”

  “多謝魯公公。”白思宸麵帶微笑，“那我晌午再來。”

  ……

  可晌午照舊，傍晚也是一樣，這一刻所有人都體會到了皇上的固執和決絕。

  魯公公實在瞧不下去了，“娘娘，屢屢碰壁也不是辦法，不如您先回去歇著？讓奴才找機會勸勸皇上。等皇上一鬆口，奴才立刻派人給您送信。”

  幾天下來，他看得最清楚。

  皇後娘娘明亮的眸子失了靈動，明朗的笑容不複存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手傷痕累累，好幾處傷痕紅紅的，在白皙滑嫩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沒關係，我還可以堅持。”白思宸的眼神依然鑒定。“謝謝你。”

  麵帶微笑轉身，斜陽將她的身體拉成一道落寞優雅的長影，投映到雕花木門上。又一寸一寸，從木門上移開。

  魯公公喃喃自語：“好端端的兩個人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是啊，好端端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走出禦書房的長廊，白思宸漫無目標走走停停。

  牆角紅梅初綻，一叢叢在枝頭鼓著花苞，偶有一小簇驚豔開放，應景似的在寒冬初始留下印記。

  冬天的風刮在臉上，微微帶著疼，薰兒道：“娘娘，奴婢給您把帽子扣上吧？”

  白狐毛大氅頂是一頂夾棉的暖帽兒，邊緣一圈柔軟的狐毛，潔白舒適，保暖性強。

  “我不冷。”

  相比於吹到臉上的寒風，心底的鬱悶更讓人刻骨銘心。

  在外麵溜達了一會兒，天色慢慢暗下來。

  白思宸帶著薰兒踏上拐向鳳和宮的甬道，這時前麵出現了兩個抱著衣物的小丫鬟。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著悄悄話。

  兩個小丫鬟不是宮裏的人，白思宸瞄了一眼似曾相識，好像是李若曦和薛靈兒身邊帶的貼身丫鬟。

  衣物都是主子的，這應該是剛從浣衣局取了回來。

  白思宸不急著回去，便在後麵放慢了速度，想等小丫鬟先走。

  誰知兩個小丫鬟也不急，走得慢慢吞吞，大大小小一堆東西半點兒沒妨礙兩個腦袋湊一起嘰嘰喳喳。

  白思宸沒開口，薰兒也沒說話，丫鬟們津津有味聊著八卦，根本沒發現身後有人。

  “哎，你聽說了麽？皇上和皇後娘娘成親這麽久，一直沒圓房呢。”

  “啊？真的假的？”

  聊天聲音不大，不過被風一吹斷斷續續四處飄散，白思宸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絕對真的，我有個表姐入宮好幾年，她的對食就在內務府當差。他聽專門管這事的公公說的，直到現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還沒最後一步。”

  “天啊！沒出事之前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嗎？夜裏每天都宿在一起。”

  “這種事誰能說得清？感情好不好的，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要是真好，早就那啥了吧？皇上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能忍受得住麽？”

  “有道理。”

  “男人嘛，嘿嘿，聽說都是一個樣兒，入洞房哪有不猴急的？”

  “可是現在這情況越讓人看不透了，成親還沒一個月不僅沒洞房，現在還分了居，嘖嘖，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

  小丫鬟越聊越興奮，膽子也放開了。

  後麵的人聽得清清楚楚，薰兒氣黑了臉，挽起袖子想上前抽她倆大嘴巴，不料被白思宸拉住。

  白思宸衝薰兒使了個眼色，薰兒不情願地把手放下。

  “哎，這事兒你家小姐知道嗎？”

  “在宮裏住了這麽多天，當然知道了，何止是我家小姐知道，整個後宮不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大概除了太後娘娘、秦小姐和連小姐之外，可能都知道？”

  “還有我家小姐，可能也不知道，我得快點兒回去告訴她去。”

  “急什麽？小姐們都住一起，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說不定你家小姐早就知道了。也就你這個鄉下來的不知道，哈哈！”

  “或許還真是，可能我家小姐忘了告訴我。”

  “……”

  小丫鬟穿過鳳和宮繼續往前走，白思宸在鳳和宮門外停下。

  瞧見兩個小丫鬟最後真進了仁清宮，這才側身抬腳邁進大門。

  “娘娘，您不氣嗎？剛才幹嘛不讓我抽那兩個碎嘴子？”薰兒憤憤不平，“像這種亂嚼舌根的奴婢，膽大包天，簡直活膩歪了。”

  白思宸當然生氣，不過比起生氣更驚訝於這件事的傳播速度。

  除了太後、寶如、沁藍，不知道的沒幾個？宮裏的人整天都閑的沒事做麽？

  還有，連後宮住的幾位小姐都知道這件私密事，可見傳播力度之大。

  “她們隻是小螻蟻，被當彈子所用，沒必要生氣。”

  白思宸神色淡淡：“真正該抓的是後宮這盤散沙，我原以為我和顏悅色些，又有檬姑姑的幫襯，宮裏風平浪靜大家相安無事，就是真的和睦。”

  “現在我才明白是我錯了，太軟的柿子總會被捏。看來是我這個做皇後的，太給她們臉了！”

  ……

  禦書房的燈火日夜長明，朱璟坐在案前批閱奏折，魯公公在旁侍奉。

  “皇上，時辰不早，早點歇了吧？”

  “再拿一本過來。”

  “……是！”

  朱璟打開奏折細細看下，思考一柱香後方才提筆寫字。

  寫完擱下筆，從龍椅上起來踱步到窗邊。

  夜色正濃，半空銀月被寒冷籠罩，灑在大地到處冷冰一片。樹木光禿禿的，枯意黃敗，隻有臘梅帶著鮮豔的色彩。

  魯公公取了奏折放一旁晾幹，恭敬問道：“皇上，趕明早皇後娘娘再來，奴才要怎麽回？”

  “還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