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該來的早晚會來
作者:我欲乘風歸      更新:2020-03-15 17:39      字數:2179
  終究還是出事,但不是在別的地方,政治上,旨意上,甚至是在利益上都沒有問題,但卻是出現在了成本控製上。

  血汗工廠這東西終究還是出現了,趙禎心中非常憤怒,不是因為殘忍,而是因為犯錯的人是王蒙正!

  相比他賺取的利益來說,多花些錢,多雇傭一些工人便是,何須做出如此齷齪的事情,更為讓他火大的是身為國丈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份!

  國丈是什麽人?外戚中的頂尖存在,他做的時候無論是不是出自趙禎的授意,都是代表了皇帝,代表了他的女兒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後!

  自以為是國丈之尊,難道就不會被人發現了,就不會被人狀告了嗎?天真!

  這樣做很有可能會讓別人覺得這是天家翁婿之間商量好的事情,自己這麽多年樹立起來的形象很可能一夜之間崩塌,這要愚蠢到什麽地步才會出此下策?

  血汗工廠對於上位者來說並不算什麽大事,若是別人趙禎雖然厭惡,也會憤怒,也會重罰,但卻不會有怒不可遏的感覺畢竟這是資本的本性。

  在百姓心中,尤其是基層百姓心中,眾多的工人心中,血汗工廠這東西的存在就是喪盡天良!

  人會愛屋及烏,同樣的也會恨屋及烏,趙禎愛惜自己的“羽毛”,這麽多年來從未在百姓麵前展露出任何有違仁君的缺點來。

  他知道百姓的重要性,單單靠朝堂的名聲還不足以讓天下黎民完全遵照政令形勢,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趙禎的旨意下發,日常生活中三省六部的政令要比聖旨多得多!

  而靠什麽維持朝堂的名聲?

  五代之前靠皇帝和宰相倆個人,五代之後便隻能靠皇帝了,因為到了集權的大宋,即便是相公皇帝也是能隨便貶斥的。

  天下百姓隻能靠著國家法度和皇帝的聲譽來辨別朝堂是否可靠。

  可以說趙禎這麽多年來培養出來的聲譽就是他最大的利器,即便是出現大規模的叛亂也不怕,為何因為有百姓的支持。

  這些看似愚昧又有些隨大流,趨炎附勢的漢家百姓,事實上卻是非分明,心中很清楚。

  誰是好人,誰是可以信任的人,誰是奸佞,誰是昏君他們知道!自始自終都知道!

  所以在趙禎這裏,百姓的心中的地位才是最為重要的,他不惜身體力行的去捍衛,去保護,可總有那麽個蠢人要去破壞!

  王蒙正來自王家,世家大族的氣息就在他的身上,永遠也揮之不去,雖然五代之後已經沒有什麽世家大族了。

  但也隻是名義上消失而已,事實卻一直存在,那份頑固的上位者思想如同烙印一般保留在他們的身上,即使用上銼刀,利刃也磨滅不去啊!

  在他們眼中工人如同原先的平民一樣,隨時可以剝削,隨時可以踐踏,唯一擔心的就是弄髒了他們的“腳”…………

  同樣的,他們在踐踏平民,或者說是賤民的時候,也是在踐踏趙禎的努力!

  這麽多年來趙禎為何要一直不斷的扶持工廠,因為這是解救土地兼並逼迫農人造反的良藥啊!

  最終這一手段非常有效,有錢人開始不再一心想著兼並土地,而是通過不斷開設工廠賺錢,這是一個良性循環,因為大宋的商品不愁銷路,不斷的有新產品被研發出來,繼而賣向全世界。

  工廠也成為剩餘勞動力的最佳選擇,同時也帶動了經濟,文化,教育,醫療,甚至是精神的不斷進步,使得人們的生活節奏加快,每天也更加充實,社會治安也開始穩定。

  這一切都是趙禎所期待的效果,但血汗工廠的出現意味著什麽?

  不單單是王蒙正這一外戚和天家的信譽受到了影響,更是開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壞頭,若是不嚴加懲治,隻會有更多越來越殘忍的血汗工廠出現。

  到時間大規模的造反很有可能會出現,如同後世的革命一樣,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使得趙禎的一劑良藥也會變成致命的毒藥。

  趙禎一直擔心這個問題,所以不斷的加強律法對工廠的約束,可這是封建社會啊!

  天生就存在著種種的不平等,民間的商賈還好,他們大多是第一代創業之人,或是第二代的守業之人,明白自己原來出自那裏,對待工人自然不會苛刻。

  但外戚,那些原本出生將門的商賈可就不是如此了,他們高高在上,他們受到階級的庇護,最終走上了血汗工廠這條路。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躲不掉!”

  趙禎的聲音在禦覽殿中回響,讓剛剛跨入殿中的王語嫣心中一緊,在來之前她便聽傳話的內侍說了大概,官家盛怒,皆是因為得了北平府知府石介的奏疏。

  對於石介此人,趙禎對他在心中頗為敬重,曆史上雖然對他的記載不多,可因為他的正直與公義,反倒是被夏竦等人因反對變法迫害致死事記在心中。

  因為種種蝴蝶效應,夏竦被趙禎製服,範仲淹的變法也提前開始,所以石介並沒有受到牽連。

  趙禎一直磨礪他,直道在不同的曆史背景下,歐陽修還是為他寫出讚頌之文時,便毫不猶豫的破給提拔,並以龔自珍的《已亥雜詩》相贈,朝野嘩然!

  當然趙禎還是覺得曆史上歐陽修的那篇祭文寫的好。

  “我欲哭石子,夜開徂徠編。開編未及讀,涕泗已漣漣。已埋猶不信,僅免斫其棺。此事古未有,每思輒長歎。我欲犯眾怒,為子記此冤,下紓冥冥忿,仰叫昭昭天。書於蒼翠石,立彼崔嵬巔。”

  此詩呼天搶地,感人肺腑,英辨超然,能破萬古毀譽!也可從中一探石介其人如何。

  在王語嫣那裏,很快就把眼下趙禎的憤怒和半年前父親的留身奏事對上了號,因為隻有這件事會產生矛盾,也會讓官家在禦覽殿召見自己。

  但她一隻腳跨入殿門的時候,一本奏疏便帶著尾巴飛了過來,奏疏在空中散開,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一道。

  王語嫣抿了抿嘴,氣憤和委屈充斥心頭,但目標卻不是趙禎,而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