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困境，人想先最到的是被救，而不是自救。

  蕭林揉著太陽穴，歎氣道：“□□原料交給我，安和的整修要加快進行。”

  會議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人三三兩兩都離開，又剩下蔣偉民和蕭林。

  “小林又要走了。”蔣偉民未卜先知。

  蕭林宛然一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蔣叔。我不在的時候...”

  “我們會守住安和，”蔣偉民無比堅定道：“人總是要靠自己。”

  蕭林隻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能認識蔣叔，是我在末世裏的運氣。”

  這是蕭林的肺腑之言，蔣偉民雙商高，人品可靠，處事謹慎。正因為有他在安和，自己才放心奔走於末世與古代。

  蕭林和蔣偉民一邊說，一邊離開會議室。

  直到兩人走出樓層，魯鐵柱才從角落出來。他臉色陰晴不定，充滿猶豫。

  這些天魯鐵柱一直跟蹤觀察蔣光磊，可是沒有任何發現。蔣光磊一直安分守己，辦公點和家裏兩點一線，老實得不行，好像那天的驚慌心虛是錯覺。

  但是魯鐵柱很確定自己沒看錯，蔣光磊肯定隱瞞了什麽。隻是現在沒有證據，他不好說。何況蔣偉民與蕭林的忘年的交情，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會打草驚蛇。

  魯鐵柱心有所決，又隱身於人群中，默默地觀察。

  蕭林不知魯鐵柱的糾結，雙腳一抬一跨，人就回到啟丘。

  這邊的世界也是冬末時節，雖然積雪未化，但陽光和煦，拂麵的風不再凜冽。細細一瞧，光禿禿的根枝丫上偷偷頂出來的一兩片小嫩葉。

  蕭林往家走，路上一直在思考怎麽在大靕搞到硫磺、硝石這些火藥原材料或者有相同作用的代替品。

  要是有，會在哪裏？怎麽找？

  蕭林快走到家的時候，蹲守多日的孔為安衝上來，神情焦急：“蕭姑娘，世子爺久病不愈，請隨小的走一趟。”

  鍾離暮雲病了？

  蕭林的腦裏“嗡”地一下炸開了，明明大腦空白一片，嘴巴卻不受控製：“他怎會病了？現在好了沒？”

  “此時不便多說，懇請郡主稍移玉步。”孔為安急得不行。

  蕭林少有地慌了心神，失了分寸，懵懵地跟著孔為安走了。

  馬鞭忙抽，馬蹄踏踏，馬車疾馳於日漸熱鬧的道路上。

  馬車上的蕭林坐立不安，搓著雙手，回過神的腦海裏全是上次鍾離暮雲衣衫單薄在雪地裏的情景，心裏亂得很。

  是不是因為這樣才病倒？過了那麽久還沒病好，是不是很嚴重？古代醫療條件那麽差，萬一得並發症怎麽辦？

  去王府的路上，蕭林不停地胡思亂想，雙手都快搓破皮。

  孔為安快馬加鞭，半刻鍾後就到了王府。

  蕭林立刻跳下馬車，直奔雅嵐院。她心裏腦裏都是鍾離暮雲，根本沒留意王府的兩大主人不見蹤影。

  “暮雲，你怎麽樣？”蕭林大力推開門。

  臥病在床，臉色蒼白的鍾離暮雲聽到日思夜想的聲音，費力地睜眼，卻一片模糊。

  他淒涼地喃喃：“我...我又幻聽了嗎？也好，起碼能...能聽到林林的聲音。”

  蕭林眼睛發酸，撲到鍾離暮雲的身旁：“不是幻聽，是我，我回來了。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蕭林又是輕搖，又是輕拍，鍾離暮雲迷迷糊糊地轉動眼珠，瞳孔慢慢聚焦，蕭林的身影依舊是朦朦朧朧。

  他傻兮兮地笑了：“這個夢真好，能見到林林。是不是隻要不複醒，便可時時見林林？”

  裹著玻璃渣子的甜言蜜語直戳蕭林的心窩，她快急哭了：“你都病得那麽重，椿陽在哪？你爸媽呢？那些下人都死去哪了？”

  而蕭林不知不是鍾離暮雲的至親狠心不理，而是迫不得已。

  之前穆王夫婦和鍾離椿陽一直守在鍾離暮雲身邊，為鍾離暮雲請來很多名醫，包括禦醫，可他的病仍然時好時壞。

  古代的醫學有限，這時薛南琛又不在，心急如焚的穆王妃無計可施，隻好求神拜佛，祈求神靈庇佑。

  所以這天一大早她親自去了郊外的靈恩寺，上香祈福，還沒回來。而穆王爺則是臨時被傳召入宮，事關國家安危，他不得不離開。

  兩人離開沒一會，鍾離暮雲再次發高燒，憂心忡忡的鍾離椿陽去了皇宮求助。

  這時鍾離暮雲燒得迷迷糊糊，嘴裏反複念著蕭林的名字。下人們六神無主，其中的孔為安掙紮許久，最後咬咬牙，跑去找蕭林。

  說實話，他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等到蕭林。因為鍾離暮雲病了這麽久，不管是醒來，還是睡著，念叨最多始終是蕭林。

  孔為安是王府的家生子，自小與鍾離暮雲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這段時間裏，孔為安的憂傷比王爺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無數次在想，萬一、萬一世子真的...那麽世子最想見應該是蕭林。

  於是便有了孔為安坐等蕭林的一幕。

  前情種種，蕭林都不知情，她隻知鍾離暮雲命在旦夕。

  蕭林摸著鍾離暮雲滾燙的額頭，心急火燎地翻找全身，最終在儲物戒中找到一筒速效針水。

  此時此刻，她無比感謝自己的收集癖。

  蕭林拿著針管的手微微發抖，不停地給自己打氣：“沒事的，治好小熙的就是現代的針水，也一定可以治好暮雲。”

  縱然做足心理準備，蕭林的手仍是抖得厲害。意識到不能再拖，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深呼吸，終於不抖手了。

  蕭林輕拍幾下，找準鍾離暮雲手臂上的靜脈，緩緩地推進針水。

  冰涼的針水慢慢流入鍾離暮雲體內，他隻是皺了皺眉，然後安睡過去。

  末世前的醫療水平還是不錯的，不到十分鍾，鍾離暮雲已經退燒，臉色也漸漸恢複正常。半個小時後，鍾離暮雲總算清醒，恢複意識。

  他定睛瞧著蕭林，接著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傻愣的模樣。

  鍾離暮雲的傻樣嚇得蕭林以為他燒壞腦子，剛要說話，卻被鍾離暮雲一擁入懷，緊緊抱住。

  蕭林頓時愣住了，暖烘烘的懷抱令她頭腦罷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鍾離暮雲既驚又喜，雙手不停收緊：“林林，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終於肯見我？”

  他深怕這又是幻覺，不由自主地抱緊蕭林，不願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生病的每時每刻，鍾離暮雲都在悔恨自己的怯弱。手段殘忍又如何，怪誕不經也罷，就算學不來賢良淑德，也沒關係，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蕭林，深愛著這個女子，不管她如何多變，隻要是她，都能包容。

  可惜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太晚。

  蕭林憑空消失的情景在鍾離暮雲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身體不適加重胡思亂想，以至他以為蕭林一去不複返，從此不複相見。

  即便此刻佳人在懷，鍾離暮雲還感覺不到真實，牢牢地抱住，仿佛一鬆手，人就不見。

  離暮雲越抱越緊，蕭林有些透不過氣，隻好推了推鍾離暮雲。

  鍾離暮雲紋絲不動，悶悶道：“不放，我死都不放。”

  蕭林暗道這麽大力應該是藥效發揮了，又體諒鍾離暮雲大病初愈，好聲好氣地哄了一會。誰知鍾離暮雲不依不饒，反複念叨著“林林不要離開我”。

  蕭林無奈地使勁拉開鍾離暮雲：“誰說我要離開。明明是你怕我，都不敢接近我。”

  舊事重提，鍾離暮雲隻覺無地自容，他激動地抓過蕭林的手，懇求原諒。

  “是我鬼迷了心竅，林林就原諒我一次。我對天發誓，下不為例。”

  鍾離暮雲越說越急切，剛剛好些的臉色又發青了，蕭林擔心他的身體，也不再揪著不放。

  “好啦，我原諒你。”

  “當真？”鍾離暮雲刹那驚喜後卻是安全感的缺失：“林林果真不計前嫌？”

  蕭林看著萬分焦炙的鍾離暮雲，心融成棉花糖，又軟又甜：“真的。其實仔細想想，不怪你那麽想，我...我的確和這裏的人有些不同。”

  鍾離暮雲見蕭林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怕好不容易盼來的從歸於好又飛走。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能告訴你的，我都會說。”

  蕭林也意識到一味的隱瞞是對兩人感情的不尊重。

  鍾離暮雲猶豫再三，小心翼翼的開口：“你是仙子嗎？”

  在鍾離暮雲開口前，蕭林設想了很多，唯獨沒想過是這樣的開頭。

  “仙子？”她蒙圈了。

  鍾離暮雲小心翼翼地問：“難道不是？可那天...”他沒繼續說，而是用手指畫了個圈。

  蕭林一下子就看懂鍾離暮雲手勢的意思，是那天她召出蟲洞的動作。

  想想也是，憑空變出一個以這個時代的常理無法理解的東西，除了往神仙妖魔那邊猜，也想不來別的。

  蕭林眼珠轉了轉，沒有直接回答鍾離暮雲，而是反問他：“要是我不是仙子，而是妖怪呢？你怕不怕？”

  鍾離暮雲卻沒有表現出蕭林預想的殷切，反而珍而重之地握著她的手，情深似海：“重病之時我才醒悟，我愛的是你，仙女也好，妖魔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