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博萬的話題果然夠爆炸性，不但將打破剛才別扭的氣氛，還震得另外三人頭腦一片空白。

  蕭林隻好揚起燦爛而無奈的笑容。

  天際亮起魚肚白，雞飛狗跳的一夜終於過去了。啟丘城已經戒除禁令，但街上的巡侯比以前多，巡邏的次數也有所增加。

  寬大的馬車從紫瓏宮出來，裏麵坐著是鍾離兄妹和蕭林。

  從坐上馬車，鍾離椿陽的嘴就沒停過：“小林你快和我說說，昨夜勇鬥刺客的精彩過程。”

  蕭林已經說過了，可鍾離椿陽顯然不接受“沒什麽特別，刺客被一腳踹死了”如此簡單的描繪，她隻好添油加醋又避重就輕地講了一遍。

  鍾離椿陽意猶未盡，還想問卻被忍到極限的鍾離暮雲打斷。

  “你有完沒完，如今重要的是追查幕後黑手，不能再給他們有可趁之機。隻可惜毫無頭緒，無從下手。”

  鍾離暮雲清楚自己的叔叔無利不起早的處事原則，封賞蕭林，除了為了致謝，更多是想讓蕭林時刻保護他。其一賞賜便是蕭林有隨時出入皇宮的權利，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即使明白蕭林打遍天下無敵手，他也見不得心愛的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鍾離暮雲真後悔那些年的吊兒郎當，對朝政之事不聞不問，不至於現在一點忙也幫不上。

  雖然鍾離暮雲隻猜對一半，但不妨礙蕭林感受到他的關心。礙於鍾離椿陽在場，她沒好意思傾吐情愫，隻能挑些不用保密的部分說，寬慰一下鍾離暮雲焦急的心。

  “刺客是個宮女，還是那什麽妃。哦，對了，麗貴妃的近身宮女。”

  “麗貴妃！”鍾離兄妹驚叫。

  蕭林嚇了一跳：“怎麽了？你們反應這麽大。”

  鍾離椿陽覺得不可思議：“麗貴妃想要謀反？不可能吧，即便焦急讓大皇子登基，也不至於使這種蠢法子。”

  “我認為她是被陷害，或者主謀在借刀殺人。”鍾離暮雲也有同感。

  蕭林覺得奇怪：“為什麽你們都認定麗貴妃是無辜的。這個麗貴妃是個什麽人，真的是那麽人畜無害？”

  鍾離暮雲嗤笑：“人畜無害？能活在深宮的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麗貴妃更是‘佼佼者’。”

  蕭林見鍾離暮雲從頭到腳寫滿了“厭惡”，不由得多嘴一問：“你和她有過節？”

  “哼！”鍾離暮雲一臉不屑，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對自己的玷汙。

  蕭林看向鍾離椿陽，鍾離椿陽訕笑：“麗貴妃便是祁令智的嫡姐。”

  “祁令智？”蕭林不停地回想：“哦，就是那個在比試中自作自受，被老虎咬傷的人。”

  “正是，我還以為小林對此人無印象。”

  蕭林尷尬地嗬嗬，要不是祁令智懷恨在心，派人想放火燒死自己一家人，她也快忘了這個人。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蕭林好奇地問：“麗貴妃怎麽說也身份高貴，怎會有這麽個弟弟？”

  鍾離暮雲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棄：“祁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已無藥可救。”

  然後鍾離椿陽向蕭林“介紹”了大靕四大家族之首——祁家。

  祁家從先皇開始已經是大地主，千畝良田、成千山莊、鋪麵無數，擴張的速度在鍾離博萬出生的那一年達到頂峰。那時候，每五個農民就有一個是租種祁家田的佃戶。可謂，王土之糧，盡出祁家。

  祁家的鼎盛離不開當時的家主——祁家盛，他年輕時目光獨到，又敢拚敢搏，最成功的一次“下注”便是暗中協助當時還是不受寵皇子的鍾離博萬奪位。

  正因為從龍有功，當鍾離博萬登基後不但對祁家多加封賞，還娶他的嫡女為妃，寵愛有加。

  “照你這麽說，祁家盛是個精明的人，怎會教出這麽失敗的兒子？”蕭林奇怪了。

  “那些皆是曾經，”鍾離椿陽“嘖嘖”兩聲：“祁家一時風頭無兩，祁家盛便盲目自大，開始沉溺聲色犬馬。”

  接下來就是比較老舊的發展套路，祁家盛的姬妾無數，整日留戀美色，對田莊事務日漸不留心。一年又一年的耽溺美色享樂，祁家慢慢走下坡路，祁家盛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以至今日他已經年老體衰，行將就木，整日躺在床上。

  家主不管事，下麵一鍋粥。

  不算那些沒名號的，祁家盛有一妻三妾。發妻祁王氏，生下嫡女祁令儀，也就是麗貴妃。隻是如今祁王氏一心禮佛，已經很少過問府中事務。

  屈祁王氏之下的是祁趙氏，祁趙氏為人霸道，娘家又富裕，幾乎掌控了祁家中饋，隱隱有平妻之勢。她育有二子一女，分別行二的祁令德、行四的祁令容、行八的祁令博。

  再接下來就是祁錢氏和祁呂氏，兩人身份卑微，前者是歌姬，後者是婢女。除了出身相似，相貌都是十分美豔，但不同的是兩人的性格南轅北轍。

  祁錢氏野心大，心機重，不甘於一輩子做小。這些年，她和祁趙氏明爭暗鬥，互有輸贏。和鍾離暮雲走過節的祁令智就是她的兒子，她還生了排第五的祁令欣。

  而祁呂氏性格懦弱，膽小怕事。即使僥幸被寵幸幾年，也不敢爭寵，最後生下六子祁令良和七女祁令薇。

  “如今的祁家雖不及曾經輝煌，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有麗貴妃撐腰，至少明麵上風光無限。”鍾離椿陽說。

  “豪門的恩怨情仇啊！”蕭林感歎一下，又問：“話說，你怎麽這麽清楚？”

  鍾離椿陽心虛地逃避蕭林的視線：“呃，這些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別聽她胡扯，”鍾離暮雲即刻拆台：“每當她被禁足，便遣人打聽家醜。久而久之，就成你現在看到的‘小喇叭’。”

  鍾離椿陽以大聲掩飾害羞：“哥！那還不是父王不準我練武，閑得慌之餘尋點事情，打發時間。”

  可惜鍾離暮雲沒心思和鍾離椿陽拌嘴：“縱使麗貴妃仗著祁家有從龍之功，又誕下皇叔父的第一個子嗣，曆來橫行後宮，更覬覦皇後之位，但絕不蠢到以刺殺的方式達到目的，顯然有人是嫁禍於她。”

  “你叔父也這麽想，”蕭林還透露一點：“不過看他好像想借題發揮。”

  鍾離暮雲本來想提醒蕭林一下，不能那麽隨便稱呼鍾離博萬，但被鍾離椿陽搶去話題。

  “我知道為何，”她興奮地高舉手：“皇叔父定是以此為由，冷落麗貴妃，間接懲戒祁家，讓祁家人明白喧賓奪主的下場。”

  蕭林終於懂了鍾離博萬那時意味深長笑容的含義，原來有這打算。

  想想也是，沒有哪個皇帝能忍受別人質疑或威脅到他的權威。祁家有恃無恐，已經得意忘形，鍾離博萬可能早想打壓祁家，刺殺事件正好把這個機會送上門。

  鍾離暮雲幸災樂禍：“這回祁家不死也元氣大傷，怕是日後沒臉以四大家之首自居。”

  聽來聽去都是關於祁家，蕭林有點膩：“老是聽你們提到四大家，除了祁家，其他三家是？”

  鍾離暮雲才張嘴，鍾離椿陽又搶答：“另外三家則是布匹銷天下的檀家、錢莊遍天下的荀家和香料名天下的白家，也就是我外公家。”

  鍾離暮雲睨視鍾離椿陽，他從來沒有這時覺得自己妹妹這麽礙眼。有她在，他都沒和蕭林說上幾句。

  為了爭取表現，不忿的鍾離暮雲，強硬地搶回話題：“四大家族對皇叔父奪位借有援助，所以他們在皇叔父登基後水漲船高。隻是待局勢穩定，皇叔父提倡節儉，上行下效，所以檀家和白家的生意不及以往。荀家向來低調，屬厚積薄發。日子長了，不知情的百姓便認為祁家居四家之首，不過往後就不好說了。”

  蕭林對四大家族有了初步了解，也排除了祁家的嫌疑。他們都是仰仗鍾離博萬，才能維持已有的地位，鍾離博萬出事，對他們沒好處。

  那麽換個角度想，如果鍾離博萬死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蕭林可是聽了不少關於鍾離博萬血腥奪嫡路，從當年幾乎毫無存在感的皇子成為生殺予奪的一國之君，那雙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其中就包括自己兄弟。

  曆史總在重演，她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可能：“如果祁家是被嫁禍的，那麽幕後黑手會不會是其他皇子？大皇子失勢，就意味著少一個競爭者。這事也不是沒發生過，畢竟當年你們叔父也是...”

  鍾離暮雲一驚，情急之下捂住蕭林的嘴巴。

  鍾離暮雲了解蕭林心直口快，能說的不能說的，往往一不留神就爆出來。所以他總是留個心眼。

  當鍾離暮雲聽到蕭林提起自己叔父以前的事，他就知道她想說什麽，那是絕不能公開議論的事。所以鍾離暮雲顧不上鍾離椿陽還在場，以手封嘴。

  他焦急道：“嘴裏沒把門，怎麽什麽都敢說。”

  蕭林無辜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