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過相抵
作者:笑晚涼      更新:2020-12-23 19:08      字數:3333
  每個名勝古跡,都有或傳奇,或纏綿的故事,這是蕭去旅遊景點的心得。

  她覺得鍾離暮雲接下來就會說故事的最後是那女的被男人的真摯所感動,答應和他在一起。

  鍾離暮雲不自覺地摸了摸欄杆:“女子終是答應男子的邀約夜遊,那一晚是男子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子夜時分,女子告訴男子,她是仙子,今夜是留在凡間的最後限期。男子來不及挽留,女子便乘風而去。”

  峰回路轉的劇情讓蕭林摸不著頭腦:“這和尋迦塔有什麽關係?”

  “男子對女子念念不忘,選擇在初識之地建起高塔,隻為離心愛女子近些,” 鍾離暮雲眼神放空:“可惜他終其一生與塔相伴,無緣再見女子,最後孤獨終老。”

  講完哀怨纏綿的愛情故事後,鍾離暮雲連聲歎息。

  鍾離暮雲算是男人中比較感性,當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暗自神傷了好一會。其實他也不清楚為何給蕭林講這個故事,也許是認定蕭林不會像別人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蕭林的確沒笑鍾離暮雲,隻是說了一句煞風景的話。

  “這塔原來死過人,你們不是很忌諱這種事嗎,你怎麽還敢來。”

  鍾離暮雲一臉無語地看著蕭林,剛才的傷感頓時被拍飛,連開口的欲望都沒有。

  偏偏蕭林還不自知:“我又說錯什麽嗎?”

  鍾離暮雲氣結道:“你…”

  隻是他盯著蕭林那張懵懂的臉,這氣怎麽也發不出來。

  鍾離暮雲深深歎氣:“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最後,懵懵懂懂的蕭林也沒問出個結果。

  次日,鏢隊整裝待發。長長的隊伍裏除了鏢師,還有全副武裝的軍·人。軍·隊的領隊人正是康滄浪。

  鍾離椿陽一反大方的常態,羞答答問候:“康長官,日安。”

  康滄浪向鍾離椿陽下跪,比起昨日的冷峻多幾分恭敬:“郡主金安。昨日末將驚擾郡主貴體,還請郡主降罪。”

  鍾離椿陽剛想走近康滄浪,就被鍾離暮雲扯了一下,附贈一雙怒目。

  鍾離椿陽癟了癟嘴,悻悻地縮回腳。但即使她止住了腳步,也沒管住嘴。

  “不知者不罪。再者,康長官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末將不敢當。”

  鍾離椿陽還想說,鍾離暮雲已經不耐煩地拉她上馬車。

  蕭林走過來:“接下來的行程有勞康長官。”

  康滄浪學不來客套:“保護世子和郡主是末將職責。”

  蕭林看著的一臉恪守責任的康滄浪,如果鍾離椿陽真的非他不可,別說過穆王爺那關,情竅能不能通都難說。

  想著想著蕭林苦笑,自己的感情都還沒理順,居然還有閑情笑話別人。

  拋開煩人的情愫,蕭林翻身上馬,同樣走在隊伍的前頭。隊伍緩緩前行,揚起塵土,漸行漸遠。

  馬車裏的鍾離椿陽掀開窗簾的一角,望向前麵偉岸的背影,嘴角彎彎。

  鍾離暮雲越過她,拉好窗簾:“你一個姑娘家,堂而皇之盯著男子,羞不羞人。”

  鍾離椿陽紅著臉狡辯:“你胡說,我…我看的是小林。”

  “嗬嗬。”鍾離暮雲臉上寫滿不信。

  鍾離椿陽本身就是強脾氣,被一再被教訓,自然不服氣,便故意激他:“我看到小林與康長官相談甚歡。”

  鍾離暮雲一聽,哪管真假,立馬探頭望去。

  隻見康滄浪在前,蕭林在後,兩人之間差了不止一個馬身。他頓時臉色一沉,自己被耍了。

  鍾離暮雲回頭,果然見鍾離椿陽竊笑。

  “哥,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心悅小林。”

  麵對鍾離椿陽的揶揄的眼神,鍾離暮雲不自在地整理衣裳,沉默許久,才輕輕張嘴。

  “嗯。”

  因為聲音太小,鍾離椿陽沒聽清:“哥你說什麽?”

  鍾離暮雲直視鍾離椿陽的眼睛,鄭重地承認:“是,我愛慕蕭姑娘。”

  鍾離暮雲坦誠自己的心意反而令鍾離椿陽愕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之前鍾離椿陽從來沒把鍾離暮雲對蕭林的反常有任何聯想,直到康滄浪救自己時的怦然心動,從那刻起她的情竅像被貫通。也是從那時起,鍾離椿陽仔細回想鍾離暮雲與蕭林的一言一行,便有了大膽的猜測。

  如今猜測得到證實,短暫的錯愕消退後,鍾離椿陽更多的是喜悅。

  “哥,”她衷心為鍾離暮雲感到高興:“我從未認真想過與你偕老的人是誰,直至小林出現,我就有莫名的直覺,她便是我未來的嫂子。”

  這話聽著鍾離暮雲心裏舒坦:“林兒合該是我的妻,大靕的世子妃,以後的穆王妃。”

  鍾離椿陽已經幻想蕭林嫁進王府的情景:“哥是否回府後即刻奏請父王母妃迎娶小林的事?”

  鍾離暮雲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怏怏道:“父王母妃的不滿再大,我也不懼。隻怕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聽到鍾離暮雲的歎氣,由此及彼,鍾離椿陽想到康滄浪,那個不善言辭,甚至有些刻板的人,自己何嚐不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同樣的情竇初開,同樣的情路迷茫,鍾離暮雲和鍾離椿陽同時歎氣。

  “哎!”

  兩兄妹的情路就像這趟漫長的回程,道阻且長,但總會到達終點。

  鏢隊和軍隊行行停停,過了半個月,一行人終於回到啟丘。

  隊伍剛到城門,宋安之領著一眾家仆守在那裏:“世子,郡主,王爺命奴才來迎接你們回府。”

  馬車裏的鍾離兄妹同時一抖,連連吞咽口水。在浪沽玩得有多嗨,現在就有多怕。

  別看鍾離椿陽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鍾離維寧真要發火時,她光是想都開始顫抖。倒是鍾離暮雲,縱然心裏慌得一比,神色依舊淡定。

  兩人下了馬車,慢慢地走向宋安之。

  這時,蕭林走過來:“記住我說的話。”

  鍾離暮雲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麽。他想起昨晚入城前,蕭林把所有的棉花和大部分的種子給了自己。

  原先他是不同意這樣分配:“我雖不知你以此物所圖何事,但不惜長途跋涉,屢次讓步於沙帕克,可想而知它於你的重要性。我如何能...”

  蕭林直接抓了一把棉花的種子,揣進兜裏:“沒騙你,我有這些就夠了,而且你比我更需要它。”

  她一條條給鍾離暮雲分析:“棉花對大靕來說是新物種,先不說能不能種活,單是讓人們接受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你得拿出證據。麻袋裏的棉絮足夠裁一件衣服,到時一試便知龍與鳳。”

  蕭林的再三堅持下,鍾離暮雲隻好收下。

  “回去吧,”蕭林說:“你們出來那麽久,王爺和王妃肯定很擔心。”

  鍾離兄妹分別坐上轎子,很快離開蕭林的視線。

  仍在張望的蕭林心想,希望他們不會被罰得很厲害。

  鍾離兄妹比蕭林更提心吊膽,兩人才跨過門檻,就看見鍾離維寧滿臉怒火,大馬金刀地坐在上位,像極了等待犯人的判官。

  “爹爹!”鍾離椿陽一個箭步上前,抱住鍾離維寧的大腿:“女兒知錯了。”

  鍾離維寧剛要出口的訓斥被這始料未及的舉動嚇了回去。

  鍾離椿陽可不管鍾離維寧怎麽想,先發製人,反正是怎麽撒嬌怎麽來。

  看著女兒變瘦又變黑,鍾離維寧是又氣又心疼,那些準備已久的話堵在胸口,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暫時拿嬌生慣養的女兒沒法子,就先找上輩子是冤家的兒子算賬。

  “鍾離暮雲你...”

  鍾離維寧才說了幾個字就看見鍾離暮雲早已跪在地上,誠懇地認錯:“孩兒自知此次做錯,令父王母妃憂心掛念,願接受懲罰。”

  鍾離維寧很是詫異,感覺自己的兒子去了一趟浪沽,好像懂事了不少。要是換了以前,別說認錯,估計這會已經吵起來。

  鍾離暮雲意料之外的變化使鍾離維寧語塞片刻,才怒斥:“陽兒生性調皮,少不更事,尚可理解。可你身為兄長,不但不勸導製止,反而縱容放任,摻和其中。”

  沒有一點以前的桀驁不馴,鍾離暮雲接受批評:“此事確是孩兒考慮不周,甘願受罰。”

  看著兒子乖乖地低頭認錯,鍾離維寧一臉的吃癟,醞釀已久的責罵全用不上。

  作為統一戰線的盟友鍾離椿陽,適時為哥哥開脫:“此去浪沽,並非全為玩樂,更是為尋一物。此物若能推廣,可解大靕一難。”

  鍾離維寧扭過頭,擺明不信她的話。

  “女兒所言非虛,兄長可為我作證,他手上已有物證。”鍾離椿陽言之鑿鑿。

  鍾離暮雲掏出早已備好的小團棉絮:“此物名為棉花,產自耐勒,以之為料,裁剪衣衫,保暖禦寒。”

  鍾離維寧連瞧都不瞧一眼,認定鍾離暮雲避重就輕,岔開話題。

  “你莫不是以為拿著這不知所謂的東西,就能將功補過。”

  “孩兒未曾如此想過,”鍾離暮雲雙手奉上棉絮,誠意拳拳:“隻是認錯受罰是一回事,為大靕千千萬萬軍民謀福又是一回事。”

  鍾離維寧總算給鍾離暮雲一個正眼:“你應該知曉我最不喜有人拿軍隊之事當兒戲。”

  “孩兒明白,若有戲言,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