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有時真的很重要。

  烏古郎的法子的確有效，七人一路上遇到的普通動物紛紛躲避他們。如此一來，比之前的步程快了不少。

  縱然如此，七人也不敢掉以輕心。幻暮之林危機四伏，不知什麽時候又蹦出一隻巨獸，所以他們日夜兼程，馬不停蹄，隻求盡快離開。

  烏古郎的指路，薛南琛的驅蟲辨毒，加上炎豹之血的幹擾，蕭林他們在接下來的七天路程中總算有驚無險。

  夜晚的幻暮之林太過安靜,原本無處不在的風聲都彷佛已銷聲匿跡,隻有在空蕩蕩，帶有血腥味的空氣中不時擴散著幾聲野獸的嗚咽聲,似乎是生命最後的掙紮,也好像是臨死前的求救。

  即便如此也沒吵醒曲昆傑等五人，因為實在太累太困。唯二沒入睡的人在小聲交談。

  最近百思不得其解的蕭林問烏古郎：“烏前輩，你能告訴我多些關於幻暮之林的事嗎？”

  烏古郎仍舊拿著煙杆，卻沒有抽煙。他意味深長地瞧了蕭林一眼：“蕭姑娘似乎對幻暮之甚有興趣。”

  蕭林摸不準烏古郎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麵對那雙睿智的眼睛，她總感覺這個精明的老人已經看穿自己的秘密。不過對方沒明說，蕭林就裝傻充愣，像此刻的她睜著好奇雙眼，極力扮演一個懵懂好奇的小女子。

  烏古郎輕嗬一聲，也不戳穿蕭林的拙劣演技，反而言無不盡。

  “史籍上關於幻暮之林的記載少之又少，倒是遊唱族的祖上口口相傳著一說法。千百年前，幻暮之林與別的森林無疑。忽有一日，天降流火，流火中似有隕星。幻暮之林頃刻焚毀，可不過一年光陰，花草樹木皆重生，更比往昔茂盛，古怪。野獸受之變化更甚。”

  蕭林回想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聲音如嬰兒哭泣的獨角羊、軀幹發光，葉子像手的怪樹、背上長了兩對翅膀的老虎……簡直像走進另一個世界。

  烏古郎最後惋惜道：“但逾年曆歲，無法驗證其說法之真偽。”

  烏古郎的話令蕭林第一個想到隕石撞擊，而隕石帶來的輻射物質又使林中生物基因突變，畢竟科幻電影常用這種橋段。

  但很快蕭林就否定這個想法，就算輻射指數再高，都不可能改變整個地域的能量級別。她有種不能宣之於口的感覺，幻暮之林在某方麵來說已經不屬於蒼梧大陸。

  “蕭姑娘請聽老朽一句勸，” 烏古郎忽然語長心重：“緊要關頭切忌心緒雜亂。越接近幻暮之林的腹地，越是危險。”

  蕭林小小怔住，然後舒展緊皺的五官，難得說話文縐縐：“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烏古郎警醒蕭林不要本末倒置，現在離開幻暮之林才是最重要，自此她沒再思索幻暮之林的詭異起因。

  又是三天拚命趕路，蕭林等人到達了幻暮之林的中心地帶。這裏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無論是體型或外形，都比外圍的更大，更奇怪。

  “老朽務必提醒諸位，” 烏古郎無比嚴肅道：“往下走便是林中腹地，也是最危險之處。諸位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心謹慎。”

  其他人不約而同的點頭，抓緊武器，神色凝重。也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蕭林他們還沒走多遠，就碰上兩隻巨獸。

  好在兩隻巨獸正互相廝殺，沒有注意到他們。

  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兩隻巨獸分別是五十尺長的雙頭大蛇和身上閃爍著銀色鐵光的二十米巨鷹，巨獸你給我一爪，你給我一鞭，鬥得難分難解，不相伯仲。

  這可苦了蕭林這些人，即便他們躲在地溝裏，巨獸對打所刮起的暴風依然吹得他們東歪西倒，宛如在經受龍卷風的暴虐。

  蕭林作為隊伍的主力手，還要時不時擋開被大風吹來的大樹巨石，頗為辛苦。

  忽然巨風停止呼嘯，蕭林眯著眼，盯著遠處的巨獸。

  隻見雙頭大蛇正挺著脖子，吐著長長的舌頭，揮打著粗粗的尾巴，地上隱隱有許多尖銳小土塊隆起。而巨鷹姿態高傲，展開雙翼。它振翅高飛，尖聲啼叫，鳥身上的銀色羽毛像鐵片似的，快快豎起。

  蕭林大吃一驚，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那隻炎豹噴火前也做過相似的動作。

  要是這兩隻巨獸同時出大招，蕭林不確定能不能將所有人保護下來。

  正當蕭林搔頭抓耳時無意中瞄到一公裏處有顆大樹，樹下十分平靜，好像屏蔽巨獸的攻擊。

  若是在正常的情況下，蕭林自然察覺那顆大樹的古怪。可是這會巨獸的戰鬥進入白熱化階段，哪還管得了那麽多。

  “前麵有個可以躲避的地方，跟我來。”

  連日的並肩作戰使曲昆傑等人習慣了以蕭林馬首為瞻，聽了她的話連問也沒問，直接很著跑。

  才跑開百來米，兩股力量碰撞所產生的衝擊波橫掃而過，颶風攜帶著滾滾熱浪掃平所到之處。

  早有先見之明的蕭林故意走到最後，在衝擊波殺到前釋放空間異能，擋下第一波衝擊。由於其他人都死命往前跑，蕭林也是看中這點，才敢明目張膽地使用高級空間技能。

  擋掉這波餘擊，讓七人有更多逃生的時間，逃去看似安全的避難處。也許巨獸兩敗俱傷，也許它們在醞釀下一波攻擊，總之蕭林七人差點跑斷氣才趕到樹下。

  屁股剛沾地，巨獸那邊又爆發更猛烈的爆炸，天邊炸裂刺眼的光芒。

  “呼，呼…” 曲昆傑呼不給吸的後怕道：“幸好…蕭姑娘眼力過人，尋得藏身之所。”

  其他人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也點頭認同曲昆傑的話。

  可不是嘛，明明相隔隻有一公裏，可連一絲震動也感受不到，好像凡是大樹所遮陰的範圍自成小世界。

  似乎遠離了危險，又緩過氣，眾人才打量起身後這棵巨大樹木。

  對比幻暮之林其他奇形怪狀的植物，這棵樹的外形就普通得多。

  巨樹的枝幹又長又粗，互相纏繞著，像大傘似的樹冠。乍一看和常見的樹木沒什麽不同，隻是體積大得多，用獨木成林來形容一點不誇張。

  郜樂山將頭仰到極致：“哇！此樹是我見過最大的。”

  曲昆傑擰著眉，眼珠子快盯穿大樹：“怪哉，怪哉。”

  “此話也是在下欲言，” 段伯庸深有同感道：“不知曲兄所惑之處是否與在下相同？”

  其實不止曲昆傑和段伯庸感到奇怪，其餘的人也是這麽想。在一眾殊形詭狀的動植物中居然有一棵長勢尋常的樹，這本身就是最怪異的。

  薛南琛將怪樹瞧了個遍，苦惱的搖頭：“恕薛某才疏學淺，看不出此樹是否帶毒。”

  烏古郎邊繞著怪樹，邊喃喃自語：“老朽初入幻暮之林那回並沒有遭逢巨獸相搏，是以未曾繞路至此。老朽霎時間無法辨認此樹之種源。”

  蕭林踏入怪樹的蔭蔽範圍後總有難言的不詳之感，全身叫囂的危機感令她真想拔腿逃離這裏。隻是……

  蕭林回頭望去，兩隻巨獸已然打得不可開交。再扭頭回來，看著前麵六個人，逃走的念頭再次被壓下。

  以蕭林的能力，獨自逃生是不成問題。但即使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可她怎麽也做不出隻顧自己，背棄這些人的損事。

  各人的心緒全被怪樹占去，安靜孌更是一個不留神，被絆倒在地。

  蕭林伸手扶起她：“沒摔傷吧？”

  “尚好。”安靜孌靦腆道：“奴家手腳愚鈍，讓蕭姑娘見笑了。”

  蕭林正想回話，突然瞥到安靜孌腳下有東西。

  “你先走開幾步。” 她對安靜孌說。

  安靜孌雖不解，但仍然依言退後些許。

  蕭林連忙蹲下，雙手開扒。沒等旁人發問，地下的東西已經被刨出來。

  眾人倒吸冷氣，那是一截骨頭。即便骨頭上沾惹了不少塵土，烏古郎還是一眼看出這是四翼虎的腿骨。

  潰爛發黑的虎骨使烏古郎猶如晴天霹靂，他終於想起怪樹的一切。

  “為何烏前輩神色驚慌？” 薛南琛首先發現他的異樣。

  烏古郎兩眼發直，一臉死白，額頭汗涔涔的，說話也是斷斷續續。

  “老朽…想起一事。幻暮之林有一怪植，名叫…誘獸木。此植能釋放特殊氣味，人無從聞其味，卻可使野獸性情暴戾異常，乃至相互廝殺，至死方休。”

  烏古郎的介紹讓眾人齊齊回頭，那兩隻巨獸正像烏古郎所說，獸性大發，殺紅了眼。

  蕭林心中的其中一個疑惑也因此解開。烏古郎曾說過，巨獸領地意識都很強，輕易不會踏入彼此的領地。看來那兩隻巨獸是被誘獸木影響才發狂。

  “既然異味隻對野獸有效，烏前輩何以如斯驚恐？” 曲昆傑覺得烏古郎還有沒出口的話。

  果然，烏古郎接著說，話音急促：“誘獸木習性奇特，一生時日不是花在進食上就是沉睡中度過。當要果腹時，釋出奇味，誘野獸相殘。待野獸身殘力竭，便以枝藤纏繞，拖而吸食。飽腹過後，頃刻入眠…”

  明明烏古郎字裏行間沒用血腥言辭，卻偏令蕭林他們不自覺的通體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