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總是來得那麽突然。

  昏暗的下水道，轉角的暗處突然撲出一個喪屍，跟隨的人群中有一人正好正麵對著喪屍，他大驚之下一手抓過旁邊的人替自己擋下致命一擊。

  這個被牽連的人正是高展辰。

  尖叫聲四起，你推我撞，走在前頭的蕭林轉身瞬移，憑著搖晃的燈光，一劍揮斬下喪屍頭顱。

  “喪屍死了，還吵！” 蕭林大喝一聲。

  煩心的叫嚷立馬消停，等蕭林查看高展辰傷勢後，暗道情況不妙。

  被拉過去做擋箭牌時，高展辰本能用手擋住喪屍的爪子。即使手臂裹著層層布，仍然被抓破，留下一道長長、開始腐爛的傷口。

  被喪屍咬到或抓到會有什麽下場，不用說也知道。

  正因如此，始作俑者一臉後怕又惶恐地推卸道：“不關我事，是那喪屍突然跳出來…”

  蕭林根本不想聽他的抵賴，手起刀落。那人當即頭身分離，圓睜的大眼，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永遠定格於滾落在地的腦袋上。

  “殺…殺人了！”

  不知是誰驚呼出聲，卻猶如冷油滴入熱鍋，登時炸開了。有人驚慌地遠離蕭林，有人瑟瑟發抖的躲在遠處，有人叫囂要蕭林償命。

  蕭林仿佛是從萬丈冰山來，全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冰冷的眼神掃過那群跟隨的人。霎時，那些人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縮頭縮腦，不敢惹惱蕭林。

  蔣偉民和程毅蹲下來，看著高展辰手腳微微抽搐，口唇發白，眼底發黑。手臂的傷口開始化膿，整個人出氣多進氣少，不禁悲從心來。

  高展辰淒然一笑：“居然死的這麽窩囊廢。我還以為能和你們一直走下去，再不濟也應該是替你們擋喪屍。”

  說著說著，他流下帶著不舍與不甘的男兒淚。

  悲傷的情緒彷如無形巨手，捏得蕭林等人的心痛的厲害。除了哭哭啼啼的許宴菲，偏生他們都是不善言辭的人，滿腹悲痛堵在心口，悶得難受。

  “我會盡我能力照顧你妹妹。” 程毅莊重的承諾。

  高展辰的父母都死於末世，隻有和妹妹相依為命。

  蔣偉民和許宴菲同時點頭，表示也會出份力。

  “對不起，”梁妙潔內疚道：“我不知道下水道也有喪屍。”

  高展辰沒在意地揮揮手，然後費力支起上半身，靠著牆氣喘籲籲：“我不想變成喪屍，幫我個忙，在我屍化前殺了我。”

  無人應答他，親手了結出生入死的同伴，教人如何能接受。

  “答應我，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高展辰揚起苦澀的笑臉，哀求道。

  蕭林握緊劍，垂頭抬眉，高展辰慘受痛苦折磨的模樣映入她的眼眸，成了化不開的心酸，掙紮須臾後決定由自己承擔這份沉重的罪孽。

  “我答應你…”

  蕭林還沒說完，便引來其他人的側目，但她沒在意，繼續說下去。

  “…隻要你屍變，我會親手結束你的痛苦。但在這之前，我絕不會動手，也不許別人插手。”

  言簡意賅，一句話打消其餘人的小心思。

  末世來臨得太突然，喪屍的由來有多種說法，其中病毒說最為流行。

  於是人們普遍認為感染是因被喪屍抓咬而感染喪屍病毒，喪屍病毒潛伏期一般不超過24小時，換言之，蕭林要等上一天才會殺了高展辰。

  在陰暗無光的下水道裏，似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那些尾隨的人也許是擔心蕭林遷怒他們而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又或者是擔心不知從哪裏再蹦出個喪屍，漸漸人就走光了。剩下蕭林他們，或坐或站，等待陰陽永隔時刻的到來。

  許宴菲悄悄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來到下午時分，這時的高展辰尚存一絲清醒。

  他半醒半昏，斷斷續續的說：“如果…我能捯飭一下自己…就好了，不然到了下麵…見到爸媽，他們肯定傷心。”

  末世剛發生時，高展辰還是個大二的學生。若是沒有這場浩劫，他應該是朝氣蓬勃，準備闖出一片天地的大學畢業生。

  眾人聞言眼底濕潤，心裏很不是滋味。

  蕭林默默地上前，用手指代替梳子，仔細的撥弄整理高展辰的頭發。接著，用僅剩的半瓶水給他洗臉。

  “林姐，”高展辰感動的淚光閃閃：“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報答你，再做你的小弟。”

  蕭林帶著濃濃鼻音回應：“嗯。”

  又不知過了多久，高展辰徹底失去意識，似乎離屍化隻差一步。

  等待是一件枯燥無味的事，尤其是無能為力的看著同伴的生命一點點流逝，更是一種折磨。

  於是除了蕭林守在高展辰旁，其他人都主動去附近查看會不會還藏著喪屍。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下水道居然有不少喪屍，雖然全都死了，但事情卻沒有那麽簡單。

  “我這邊的所有喪屍的脖子都被啃爛，後腦有啃食的痕跡。” 程毅告訴其餘人他的發現。

  結伴同行的梁妙潔和許宴菲說：“我們那邊的情況也一樣，喪屍後腦缺了一塊。”

  眾人奇怪不已，殺死喪屍的方法隻有砍下它的頭，人類害怕被喪屍咬到，除非不得已，不然都是遠距離對付喪屍，更不可能出現啃食的情況。

  正當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時，梁妙潔隨口說道：“若不是人做的，難道還是喪屍幹的？”

  蔣偉民有個猜想一閃而過，怔忪道：“搞不好真是喪屍自相殘殺。”

  其他人一臉“你瞎說什麽”的盯著他。

  蔣偉民摩挲著下巴，分析道：“大家都知道喪屍無法思考，隻憑本能行事，所以喪屍不會懂鑽下水道，那麽下水道的喪屍哪裏來的？”

  其他人猛然覺醒，的確忽略最初的疑問。假設這些喪屍是之前工業區的幸存者為了躲避喪屍而藏進下水道，但幸存者中有人隱瞞自己被咬的事，最後那個人變成喪屍，還把其餘的人咬成喪屍。

  “這個推測合理，可是啃食後腦又怎麽解釋？” 梁妙潔問。

  這句話令一直不出聲的蕭林猛地想起昨晚放哨時看到某一情景，有了不好的猜想。

  沒人注意到蕭林細微的變化，蔣偉民繼續猜想：“喪屍缺失飽腹感，無時無刻在進食。假如一群喪屍長時間吃不到最想吃的，退而求其次吃的別也不是不可能。喪屍的後腦裏正好有某種吸引它們的東西，而吃了這個東西的喪屍錯有錯著進化了，所以那個襲擊展辰的喪屍速度才那麽快。外麵的跑得快的喪屍恐怕也是這樣來的。”

  當蔣偉民講完許久，無人說話，仿佛連呼吸都放慢，安靜得可怕。

  他們在想同一件事，難道人類的未來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注定被喪屍滅絕嗎？

  那一夜，蕭林等人心受雙重打擊。同伴即將淪為不人不鬼的喪屍，喪屍越來越對付。

  眾人心情沉重，其中就數蕭林的心情最差。自信於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草率行動。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護同伴周全。

  可血淋淋的事實刮醒蕭林的自大，隻可惜一切似乎晚了，高展辰的垂危是她自負的代價。

  那晚，蕭林堅持要自己獨自守夜。

  一是不知出了下水道後有多少進化的喪屍要對付，蔣偉民需要足夠的體力應對；二是蕭林不想他們目睹同伴死去的瞬間。

  蔣偉民等人見蕭林執著如此，就接受她的好意。隻是心裏藏著事，沒人真睡得安穩。

  滴滴答答的水聲猶如生命的刻漏，倒計著壽命的餘數。渾濁憋悶的空氣好似來自死亡的腐爛氣味，令人惡心。

  當蔣偉民四人半夢半醒的時候，慘烈的嚎叫聲驚醒他們。

  程毅下意識拔槍上膛，做好隨時攻擊的準備。蔣偉民與梁妙潔也抽刀防身，唯獨許宴菲驚慌地連問“怎麽了”。

  “是展辰。” 蕭林淡淡的聲音中藏著壓抑的喜悅。

  四人圍攏，透過微弱的電筒光，看見高展辰全身皮膚發紅，靠近點還能感受到滾燙的熱度。

  由於之前高展辰主動要求綁起自己，此時他隻能滿地翻滾，痛苦掙紮，發出一聲聲淒厲而滲人的慘叫。靠高展辰最近的蕭林還留意到他臉上青筋暴起，裏麵似有火光流動。

  “他是不是要變喪屍了？” 許宴菲畏懼的躲在所有人的後麵，發怵道。

  蔣偉民眉頭一皺：“可是展辰的屍化和我見過的不同。”

  “是啊，”梁妙潔也表示疑惑：“我見過的屍化前的人都是昏睡後直接成了喪屍，沒有這麽痛苦。”

  當初正因由人轉變為喪屍太過突然，才導致感染人數直線上升。但是高展辰的情況與眾不同，這讓蕭林五人無所適從。

  許宴菲怯弱地提出使人心寒的意見：“不如…現在就殺了他。”

  理智上來說，許宴菲的提議能保障他們的安全。可從情感出發，她的自私涼薄消磨彼此間的情誼。包括蕭林在內四人瞧許宴菲的眼神少了幾分熱絡，可是沒人在這節骨眼分神給她。

  除了許宴菲提過建議，再無人發表意見，因為這個決定太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