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界中的外貌看著就像奸笑的狐狸，讓人第一眼看到他，總覺得他在打著占人便宜的小算盤。

  蕭林是留了個心眼，然而後麵發生的事讓她實實在在吃了一癟，讓她明白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拳頭解決。

  對麵的兩人仍在交談，被喚作鬆明賢弟的男人模棱兩可道：“在下心領胡兄的好意，隻是買鋪一事非小事，容在下再三考慮。”

  “這是自然，” 胡界中做足表麵功夫，臉色絲毫不顯難看，笑嗬嗬道：“賢弟何時想好，隻要你召喚一聲，胡某人隨傳隨到。”

  後來蕭林才知道胡界中如此諂媚的原因，原來在莊宅牙行工作的人薪水很低，大部分的收入是來自每一筆房屋買賣的抽傭。

  但是這個抽傭和現代房產中介的傭金又不同，不是按照交易的金額而決定多少，而是按照成功交易的次數來定的。一年內交易成功的次數越多，年底能拿到由官府發放的傭金就越多。

  兩人分開後，蕭林上前，叫住胡界中：“你就是房產中介吧？”

  “房產…中介？” 胡界中茫然不解：“在下姓胡，名界中，並非中介。”

  蕭林笑了笑，嘟囔道：“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連名字都差不多。”

  旁邊的孫高氏沒好氣的瞥了一下蕭林，好像在說她沒規矩。然後她禮貌的問：“還請閣下見諒我孫女的無禮，閣下可是莊宅牙行的胡界中？”

  “正是在下。”

  “我們初到啟丘，暫無居所，欲尋一處宅子，不知閣下可有推介？”

  生意上門，胡界中哪還在意禮儀問題。

  他殷勤道：“有，有，有。不知老婦人想要何種座向，麵積多大的宅子？”

  “不用太大，三人住足以。” 孫高氏早想好：“位置利於出行，靠近書院為佳。”

  像胡界中這樣的老手，稍微篩選腦裏的資料，張口就來：“有三處宅子符合老夫人的要求，不知老夫人想何時去看？”

  孫高氏回頭看著蕭林，蕭林點頭，她領會後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如此甚好。” 胡界中最喜歡爽快的人，熱情道：“在下給老夫人引路。”

  根據胡界中的介紹，三處宅子相距頗遠，全看下來得要一天的時間。

  蕭林擔心孫氏祖孫會累，特意雇了一輛馬車。不僅節約時間，孫氏祖孫還不用走得那麽辛苦。

  做了牙儈多年的胡界中遇過形形色色的人，很快看出做主的雖是那位老嫗，但真正給錢的是那古怪的小娘子，而且她還是個肯花錢的主。

  胡界中眼睛微眯，嘴角勾起，心下有了打算。

  車輪滾滾，嗒嗒的馬蹄敲響青磚，一行人來到第一處宅。

  胡界中帶蕭林他們去的第一個宅子在興懷裏座，距離繁錦裏座不過兩條街的距離，出去購置買賣倒也方便。

  宅子占地大概一畝，北麵是正房，東西是廂房，南麵是倒座，東西南北四麵都是房子，中間是天井，整體由廊子貫通。

  在啟丘，出售的房子大多是這樣的四合院，再小的就是合租了，顯然不適合蕭林他們。

  而且這樣的宅子在大靕隻能算是中規中矩。但以蕭林現代人的目光，這就是豪宅級別，當然隻是就麵積而言。

  蕭林生活的時代，地球人口已經突破百億，加上環境汙染和破壞，人均居住麵積不到五平方米。像蕭林這類勉強維持溫飽的低收入群體住的都是“棺材房”。

  乍一看宅子格局四正，坐北朝南，還是挺不錯，但是這處宅子有一樣不好，它的之不遠處是賭·檔，蕭林等人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不少人進出賭·檔，有的是沉溺賭博的頹態，有的是賭紅了臉，甚至有的因出千或欠錢被打。

  就憑這點，蕭林立馬給這處宅子打上叉。

  “孟母三遷”的故事已經闡明一個重要道理——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對孩子的成長是多麽重要。要是住在這裏，小謙學壞了怎麽辦。

  顯然這麽想的不止蕭林一人，孫高氏也是。

  胡界中將兩人的不滿收入眼簾，卻不見擔憂之色，反而暗自竊喜。

  “若老夫人不喜此宅子，咱們去下一家。”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第二個宅子。這個宅子位於仁安裏座，離繁錦裏座稍遠，不過附近有個小集市，能夠滿足日常所需。這個宅子比前麵那個大一些，是二進院落。

  在東西廂房的南山牆之間加隔牆，將院落劃分了內外兩重。隔牆合龍處設二門，以供出入。北房排出七間，正房三間，兩側耳房各兩間。

  廂房設有外廊，外廊之間由抄手遊廊連接。抄手遊廊由廂房南側轉接，煙障牆內側延伸並交於二門。二門采用四柱垂花門形式，與兩側遊廊相接。院落四周種植著綠竹疏桐，環境極為清雅怡人。

  讓蕭林和孫高氏滿意的是隔著一條街就有間書院，孫子謙以後也許有機會入讀。

  見蕭林頻頻點頭，胡界中做足嘴上功夫：“此宅格局寬敞，光線足，鬧中取靜。就近便有書院，方便小郎君日後求學。”

  孫高氏深感合意：“林兒意下如何？”

  “祖母和小謙喜歡就行。” 蕭林沒意見。

  “謙兒呢？”

  孫子謙更沒意見，笑著點頭。

  “閣下，且問此宅子值何價？” 孫高氏問。

  胡界中掩住得逞的笑意：“古話說得好，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宅子的主人急著離開啟丘，價錢也降了不少，隻要兩百兩。”

  省吃節用慣了的孫高氏咋舌不已，一時間忘了身上的錢是足夠。

  其實可以理解，孫高氏大半生都沒見過大錢。三百兩在她看來是能夠花一輩子，怎也料不到光買宅子就用去一大半。

  蕭林則沒什麽感覺，不過她是因為對古代的物價還沒有深刻體會，更因為她的腦子換算不出古代的銀兩相當於現代的價值。

  “這價錢著實不貴，” 胡界中極力推銷：“宅子裏剛裝潢不久，家具也齊全。若不是主人家急著走，此宅子斷斷不會如此廉價。”

  的確，這樣帶裝修和全套家具的宅子的價格起碼要翻一番。如果蕭林買下來，看似撿了便宜。

  可是胡界中隱瞞了部分情況。這個宅子的原主人是去年買下的，入住的是冬季。他們為了取暖，在屋裏燒炭，最後因碳毒，即是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而全家死光。自此，宅子成了附近諱莫如深的凶宅。

  這種無主住宅都會收歸官府，再隨機分配到牙儈，讓他們尋找買主。

  但古人敬神畏鬼，認為枉死的冤魂還留在宅子，住這樣的房屋會被厲鬼索命，哪怕睡大街都沒人願意住這。這間宅子就一直壓在胡界中手裏，他也認為不吉利，想快點脫手。

  久而久之，胡界中想到個生財法子。

  他串通宅子周邊的人，隱瞞鬼屋的事。隻要騙到人下訂或者買走，都會給錢。

  大靕律法規定，凡是買主交付訂金（全額的一半），都算是成功交易，牙儈都有分傭。

  胡界中抓住這個漏洞，騙了不少人。每個吃虧的人不但白白浪費錢，還因為不敢住而空著宅子。

  他嚐了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但城裏不好找不知情的客源，隻能把主意放在外鄉人。

  胡界中一眼看穿蕭林三人的底細，不是富貴人家，全是婦幼老少沒個男人當家，又沒有親戚可倚靠，不就是最合適的冤大頭。

  “老身還想再看看。” 孫高氏猶豫道。

  胡界中放長線釣大魚：“應當的，我們去下一處宅子。”

  第三個宅子和第一個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旁邊有間不大的妓·院。這個就更不行，孫高氏想都不想就否決。

  買房不是買菜，自然要深思熟慮，所以孫高氏沒有立馬決定買第二處宅子。

  胡界中裝出一副誠懇的模樣：“置宅非小事，老夫人慢慢考慮亦無妨。”

  他不擔心“魚”跑掉。因為他明白越是這樣，蕭林他們越沒有防範心。

  雖然全程馬車代步，但看完三處宅子天色漸暗，蕭林三人回到旅舍歇息。

  那晚孫高氏心不在焉，總在想第二間宅子。

  “祖母要真喜歡第二個房子就買下它，” 蕭林放下筷子：“家是要住一輩子的地方，當然挑最好，最滿意的。”

  “可二百兩也太…”

  蕭林給她灌輸現代金錢觀：“錢是掙出來，不是省出來。最重要的是那裏靠近書院，小謙真能進去讀書，也比較方便。”

  臨近書院也是吸引孫高氏最大的要素，即便她嘴上不說，可心中的秤已經偏向“買”這邊。

  三天過去了，這三天裏胡界中還假模假樣地帶著蕭林他們去看其他宅子，可無一例外的都是比那凶宅差。

  期間他又自編自導自演一出“也有人看中那處宅子，已經準備下訂”的雙簧戲，孫高氏終於下定決心買處宅子，而且她還擔心被所謂的第二個買家搶走宅子，索性全額付清房款。

  就這樣，“魚兒”華麗麗的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