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程晉搗鼓了一整天的玻璃。

  他所儲備的知識告訴他，玻璃的主要結構是矽酸鹽複鹽, 是一種無結構的非晶態固體。說人話就是玻璃這東西不穩定性很高。

  一般來說，玻璃是由各種石英砂石灰石之類提純燒製，隻是因為現有工藝關係，現在的技術無法有效提純鐵和其他元素，所以琉璃才會呈現彩色。

  彩色琉璃好看是好看, 但……不能成為大棚的製造材料。

  好在湯溪是山區, 各種岩石類是不缺的, 程晉大不了一樣一樣試過去，反正現在首先得是剿匪, 再是致富。

  想到這裏, 睡意漸漸襲來, 然而……夢裏有城隍爺。

  這是看準了他家師爺不在，所以才來擾他清夢的吧。

  “城隍爺好。”

  城隍爺氣得吹胡子瞪眼，他並不好！雖然程晉這位新任湯溪縣令當得相當不錯，但就這個叛逆的脾氣, 讓人來找城隍爺求醫？虧人也想得出來！

  “程縣令，自古陰陽有別，活人之事, 由活人來辦，你覺得呢？”

  這是小心眼他喊人去求醫呢, 程晉隻作不懂：“城隍爺說得是，那本官就告退了。”

  城隍爺氣得心跳八十邁, 這糟心的縣令：“慢著！”

  “？”

  城隍爺瞄了一眼呂廟祝, 呂廟祝立刻替自家上峰找補：“程大人, 此事也不是不能通融的。”

  “當真？”

  城隍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到底是他先起了頭讓冤鬼去衙門喊冤的。

  “商士禹之事，多謝程縣令了。”

  看來這談話還是蠻有誠意的，程晉又坐了下來：“都是分內之事，既是陽間的人犯了錯，本官當然不能視而不見。說起來，能向您打聽個人嗎？”

  “誰？”

  程晉便道：“無生寨的何寨主啊，他死時都怨毒地看著本官，算算日子他也該到地府了，若是可以，本官倒想見上一麵。”

  城隍爺：“……成了厲鬼，正在惡鬼殿等候刑罰。”

  “他沒說本官壞話？”

  城隍爺此刻再度陷入了沉默，並且他在思考，是不是他死得太早了，怎麽跟現在陽間的人已經代溝這麽大了？

  “你若想見，帶你去見見也未嚐不可，左右判官老爺也想見見你。”

  程晉心中一訝，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判官要見本官？為何？難不成我死期快到了？”難不成是他穿越的事情被地府發現了？

  這也是真夠百無禁忌的了，城隍爺板著臉道：“判官不會隨意透露凡人壽數，你是不是見過勾魂的鬼使？”

  “如果抓捕巫婆厲鬼那個鬼差是，那就是見過。”

  城隍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年輕清雋的縣令，以他的修為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但地府傳聞勾魂鬼使對靈魂異常敏銳，能讓勾魂鬼使特意向判官稟告，恐怕真是來頭不小。

  但他當然不會說實話：“常人不能見鬼差，判官老爺找你恐怕是為了讓你不同人提起。”

  程晉不信，於是他道：“那我家師爺也看到了。”

  ……你家師爺那是誰！他看了都嚇得脫夢而走，誰敢召他入地府啊，是嫌鬼命不夠長嗎？

  “你是你，他是他，一句話，你到底想不想見？”

  程晉舔了舔上顎，然後非常果斷就拒絕了：“這沒有遞上名帖就貿然造訪，非是君子所為，我會托我家祝文書向何寨主送去祝福的。”

  呂廟祝&城隍爺：……惡毒的祝福嗎？

  本來是入夢來談和諧兩界的共治工作的，誰知道聊了半天，話題偏到這種地步，城隍爺不跟人打官腔了，再這樣下去，天都要亮了，遂直接說明了來意。

  說到底，就是合作共贏嘛，程晉並不排斥，但條件和底線如何，卻需要再商議。

  等聊到五更天，基本定下了合作意向，這夢總算是結束了。

  第二日醒來，程晉就看到枕邊一紙陰陽契約，他也沒急著簽，反是梳洗後，去找了祝豐年，將契約給鬼過目。

  “作為湯溪本地的鬼魂，你覺得如何？”

  替鬼伸冤，斷絕惡人死後再度害人，湯溪前些年怨氣過甚，陰間雖能鎮壓，卻是堵不如疏，城隍爺找上程晉合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是其他地方，陰陽共同執法，那就要亂套了。

  “如果隻在您任期內，這份契約沒有任何問題。”祝豐年信任程晉的人品，但換了個人，即便那也是個好官，他也不願意講鬼身性命交到人手上。

  “確實隻到本官的任期，本官替湯溪掃除近些年積壓的民怨，而地府會在另外的地方回饋本官。”

  至於回饋什麽，程晉有自己的要求，畢竟他穿越而來，按照這邊的投胎規則，他大概率可能是不能入輪回。既然如此，積陰德之類的，就有些過於雞肋了。

  而且做好事積德行善，本就是天理啊。

  所以他要抓捕厲鬼的能力或者器物，這就跟做捕快配刀一個道理。雖然城隍爺覺得以對方打擊厲鬼致殘的強橫武力根本不需要，但最後還是應承了下來，同意將城隍副印出借。

  當然，隻能在湯溪境內使用，畢竟城隍也隻是湯溪本地的城隍。

  “說起來，你能隨時回陰間嗎？”

  祝豐年疑惑點頭：“當然可以，水莽草一事本就是地府理虧，我去陰間隻要不投胎，無鬼攔小生的。”

  “那就好那就好，勞煩你跑一趟，回來給你燒蠟燭吃。”

  程縣令向來說到做到，說要給何寨主帶去溫暖的祝福，就一定要帶到。對此，祝豐年表示非常榮幸，至於何寨主，厲鬼沒鬼權的，管他怎麽想。

  何寨主鬼：MMP！MMP聽到沒有！

  **

  玻璃的冶煉沒什麽進展，燒窯的人沒找到，倒是找到了一隻會燒窯的鬼，玻璃的燒製溫度要達到1550度以上，這樣的高溫想要達到，也不是簡單的事。

  好在鬼不怕火，也不存在工傷危險，程縣令許了一堆元寶蠟燭，孤魂野鬼也要生活的，立刻就答應了下來，當然了，其中也有城隍副印的麵子在。

  說起來，也是多虧了城隍爺的方子，應去病的身體已經好了一些，至少看上去像個人樣，麵上也有人氣了。

  是日，程晉正在庭院裏造土烤箱，高溫的窯燒不出來，這幾百度的土烤箱還是可以試試的。

  程晉很早以前在網上看到過方法，雖然現在記得不大清楚了，但大致思路還是有的。

  今天潘小安不在，據說是去找小姐妹喝茶去了，沒有這貓貓整天嘰嘰喳喳，程縣令覺得辦事效率直線上升，花了大半個下午就弄出來了。

  “少爺，這能行嗎？”

  “現在還用不了，等幹透開火試試不就可以了。”程晉一邊洗手，一邊說道。

  阿從蹲在烤窯麵前，忍不住呼了一口氣：“好想快點幹啊。”

  “……”還說長大了，明明就還是個孩子。

  程晉失笑，卻聽得後頭傳來腳步聲，他一轉頭，看到捕快老牛匆匆過來：“大人，有個女子來報案說她被山賊搶了。”

  “……你這什麽表情？”

  牛捕快：“……大人，你看到便知曉了。”

  程晉換了身官府去前麵，等見到人就明白牛捕快為什麽是那個表情了，這年頭的山賊這麽有職業操守，隻劫財不劫色？

  而且這長相，程晉隻覺得麵熟極了。

  “大人，小女子途徑湯溪，身上是爹爹的買藥錢，如今錢沒了，小女子該如何是好啊！”說罷，女子便嚶嚶哭泣了起來。

  漂亮的姑娘落淚，無論怎麽哭都是好看的，隻是程晉天生缺根弦，他是覺得這姑娘漂亮，但漂亮是人家的事，關他何事？

  “你哭也沒用，倒不如擦擦眼淚，說說你是在何處被劫道，那些人又長得如何？又或者你知道他們是那個寨子的，本官說不定還能替你找回來。”

  “可是爹爹等不及了，小女子鬥膽向大人懇求，懇請大人借小女子銀錢，小女子願意為奴為婢受大人驅使。等他日家中賺了銀錢，定十倍還與大人。”

  程晉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他今天臉上是不是寫了“冤大頭”三個字，不然這姑娘怎麽把他當傻子看呢？

  他正欲開口，外頭潘小貓氣憤的聲音傳了進來：“好你個騷狐狸，居然敢趁本喵不在，勾搭我家酸大人！大膽刁狐！”

  程晉：“！！！”難怪他覺得眼熟呢！

  這姑娘臉上的悲切瞬間消失，她正欲走，就被潘小安攔了個正著：“你屢次三番來衙門，到底意欲何為！”

  這漂亮姑娘杏眼瞪了一眼潘小安，這才轉頭看程晉：“大人，您不記得奴家了嗎？”

  ……他，應該記得嗎？

  “大人，細水鎮上，集市一會，若非大人，奴家恐怕早已殞命。”漂亮姑娘一垂眸，煞是好看，“大人，奴家是來報恩的呀。”

  潘小貓瞬間轉頭：！！！居然是同道中妖！

  “你到底救了多少妖怪！”貓貓完全驚嚇了。

  別拿這種看負心薄幸郎的眼神看他成嗎，程晉轉頭望向這姑娘，如是道：“如果你不說，本官還以為你是來報仇的呢。”

  ……你管這叫報恩，喵喵都比你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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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

  程縣令：這報恩，本官無福消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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