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確定什麽，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一個絕對客觀，絕對公正的答案。除此之外，進一步就全都是病人的隱私，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多說一個字。”江濱背靠著牆壁，“因為你，他做什麽都是因為你，這個回答夠了嗎。”

  “抱歉，今天招待不周了。”黎清拉開門，臉色如常，“家裏有點急事，可能需要江教授你回避一下。下次治療的時間回頭我們電話裏約，好嗎？”

  這般溫和謙遜的語氣，和剛才jiao囂著要弄死江濱的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江濱努力擠出兩分笑容：“正好我最近也忙，出診時間可能不太固定，所以回頭電話裏聯係最好了。那有什麽事情你們慢慢解決，我就先走了。”

  黎清微笑道：“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江濱同樣報以微笑：“黎小姐太客氣了，我今天在這兒可是賓至如歸，獲益頗多呢。到這兒就行，不必送了，回頭有機會還要上門叨擾的，咱們不愁沒時間見麵。回見。”

  凡事是幹大事的人，往往記憶力都不太好，頂天也就像金魚，七秒足矣。

  對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就得眨眨眼睛就忘掉，走出門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不僅如此，還要帶著笑意跟仇人揮手告別。

  蕭景逸看著江濱從側門兒拐出去，又看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於是趕緊收起手機，假模假樣的叫了一聲：“小清，你忙完了嗎？”

  “來了。”黎清把裝好的菜全部一股腦地塞進了冷藏櫃，然後洗了個手，邊用廚房紙擦拭自己白皙光潔的手背，邊不急不緩的往客廳走。

  “小清，能幫我倒杯水嗎？”蕭景逸的語氣奄奄的，跟剛才看監控的時候那幅生龍活虎的樣子形成了清晰的對比和反差。

  黎清走進餐廳幫他倒了杯恒溫水壺裏的溫水，然後端過來，扶起蕭景逸的腦袋，一點點溫柔又細致的喂給他喝。

  “有好轉嗎？要不然咱們還是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蕭景逸努力地屈了屈手指：“比剛才好多了，你看，我手能動了。”

  黎清拿了個抱枕幫他墊了墊腰：“那就好，你先躺一會兒，我下去幫你拿呼吸機。”

  蕭景逸欲拒還迎：“我剛剛已經讓管家回來照顧我了，你那邊應該也挺忙的，要不就先回去吧，回頭等我好點了，咱們再約。”

  “啊，行啊，管家確實比我更會照顧人。”黎清倒是幹脆利落，聲音剛一落地，人就站了起來，轉身轉得虎虎生風。

  蕭景逸下意識伸手想拉住她，手指停在半空中，又被他的理智重新壓著收了回去。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再像以往那麽急功近利，要是嚇到黎清，或者被她發現自己在故意設局，那一切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黎清走向門邊，手停在門把上，正想開門，想起江濱的話，心頭又突然狠狠地抽了抽。

  “算了，好歹幫他拿台呼吸機再走吧。”黎清邊在心頭默念，邊轉身進了剛才解救蕭景逸的地下室。

  在電擊椅旁邊放了一個簡易櫃子，櫃子下層是呼吸機和用來進行心肺複蘇的簡易電擊儀，至於上層，黎清好奇的拉開櫃子，發現竟然都是一些止疼和鎮定的藥物。

  其中有的瓶子是全新的，連上麵那層塑料保護膜都還未開封，但有的瓶子卻已經少了大半的藥片，拿在手裏掂一掂，重量完全不對勁兒。

  黎清轉動瓶身，仔細看了一遍瓶子背麵的說明，發現蕭景逸吃了大半的大多都是一些鎮定和安眠的藥物。

  一片就是一天，也是一個夜晚，所以他到底有多少個日夜徹夜難眠，得靠這些藥片才能勉強換回幾個小時毫無質量的睡眠?

  黎清一時間有些心亂。

  她把藥瓶按原位放回抽屜裏，然後又拉開了另一個抽屜。

  這個抽屜裏放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止疼藥，她上手掂了掂，果然也少了很多。

  黎清感覺自己的心裏好像堵了什麽東西，酸酸澀澀的格外不好受。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錯，在這段感情裏甚至還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可她心底裏卻驀然生出一股壓都壓不住的內疚。

  “這是什麽?”她想把藥瓶放回原位，卻瞅見這些瓶子下邊兒壓了一份文件。內心的理智在反複提醒她千萬不要打開這個潘多拉魔盒，可當她瞟見上邊兒“手術委托協議”幾個大字，雙手便忍不住伸了過去。

  黎清一目十行的掃著這份委托書，因為裏邊兒出現的一些名詞過於專業，超出了她的日常積累，她還不得不邊看邊查詞典。

  查著查著，黎清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猛地收起手機，然後把那份合同疊成兩指見寬的小方塊揣進了褲兜兒裏，雙手拎著沉甸甸的呼吸機，一臉嚴肅地闖進了客廳。

  之所以用闖這個字，是因為黎清的氣勢太過洶洶，腳步聲剛在一樓的地麵上響起，她的身影就快速閃到了蕭景逸麵前。

  “你的呼吸機。”黎清給呼吸機插上電源，然後調試好模式，接著又把吸氧麵罩遞給了蕭景逸。

  “謝謝。”

  “我剛剛跟江教授聊了一下，他說電擊是你要求的?”黎清幫他整理了一下麵罩。

  “他怎麽什麽都告訴你，這個人真靠不住。”蕭景逸假裝微怒，蹙了蹙眉頭，其實真相是今天這一切都是他提前就計劃好的，從江濱踏入這種別墅起的每一分鍾，蕭景逸在他麵前的言談舉止都是刻意表演，而一係列表演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相信黎清在他心裏很重要，而且自己為了治好這個該死的病，和她長長久久的在一起，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黎清現在對他的信任程度已經降到了穀底，也絕不會輕易相信他口中任何有關於愛的謬言。所以他想做這個局就必須挑一個黎清充分信任的人作為傳話筒，借對方的嘴來讓黎清相信她在自己心裏的地位無人能敵。

  而江濱就是他的傳話筒，一個用苦肉計爭取來的傳話筒。

  “他也沒告訴我很多，就是隨便聊聊。”黎清的手指下意識摸了摸兜裏那張被疊成了小方塊的委托書，“先躺一會兒，我去幫你拿床被子，待會兒等管家回來再送你回臥室。”

  “你還會來看我嗎？”蕭景逸突然一把攥住黎清的手腕，“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是你要的了，這是不是就代表你以後再也不會見我了。”

  從黎清的角度看，對方的眼睛簡直就像兩顆浸在山泉裏的黑曜石，美得觸目驚心，輕而易舉就能擾亂人的心扉：“也許吧。”

  “文件在書房，保險櫃密碼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蕭景逸訕訕地縮回了手，“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不用顧及我，也不用顧及蕭氏集團，我在集團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要是連這點兒小事都擺不平，這個董事長也是沒臉麵再當了。”

  黎清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充滿了探究：“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脅迫我的機會了，就不想跟我換點兒東西?”

  “我對你的好不是交易，從小就不是。”蕭景逸突然來了氣，“最後一次了，我不想在裏邊兒摻雜其他的東西，我喜歡你，我想幫你，我見不得你難受，更見不得有人欺負你，就這樣。”

  黎清低下頭默不作聲。

  她整個人像失魂落魄一樣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從書房裏翻出了那份提前為她整理好的文件，拆開纏繞的封口線檢而是一下，沒錯，的確是關於經開區路麵改建的官方通知和執行過程。

  但讓她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這份文件簽署的時間很新，按照日期推算，大概也就是在黎家深陷運假售假醜聞的那段時間。

  而且文件內容也並不是黎清想的直接建造三級路麵節約資金，縮短工期，順便再利用附近加油站的便利，坑一波他們這些運輸公司。而是一份路麵再造指示。

  “既然原來就有路麵，那為什麽要重新再造一層？”黎清皺了皺眉頭，表情有些迷惑不解。

  “算了，懶得想了。”她把所有的材料全部一一裝回文件袋裏，然後拎著文件匆匆下了樓。

  “小清……”蕭景逸想叫住她跟她打聲招呼，可黎清卻連眼角都沒抬，隻匆匆一句敷衍般的“再見”，然後便是背影化作黑點，在他的視線裏越走越遠……

  “嘭”的一聲，黎清關上了大門，步伐匆匆到連手上的勁兒也比往日要足，清脆的關門聲震得蕭景逸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心口像被人用刀狠狠地挖出了一個洞，疼得他臉色一片灰白。

  “到底要什麽時候你才能回頭看看我?就算要走，也不能先給個擁抱嗎？”蕭景逸用左手扶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臉色從先前的溫柔純良變成了如修羅一般的陰冷無情，“小清，我能做的都做了，你要是還不肯入局，我可能就得用一些也許會讓我們大家都不愉快的手段了。”

  “喂，陳隊，是我，黎清。”從蕭家出來的車廂裏，黎清一邊開車一邊戴上了通話用的藍牙耳機，“關於黎浩的事，我收集了一份也許會對案情有重要幫助的文件，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