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點點頭，從模擬的動畫來看，如果陳爍被撞飛，那身體在半空中滑翔一段之後勢必是頭先著地：“嗯，好像真的是這樣，可這樣說不通啊，如果陳爍頭先著地，跟地麵撞到一塊兒，那整個後腦勺這一塊的骨頭都會因為撞擊出現凹陷或者變形，怎麽會隻凹這麽一小塊呢？”

  “隻凹這麽一小塊的情況雖說罕見，但倒也不是不會發生。因為人的頭骨雖然說整體堅硬，但某些部位還是會比其他的地方更軟，也更脆弱，在撞擊的時候整體骨骼保持不變，部分脆弱部位出現變形或者骨折的現象這是正常的。”蕭景逸解釋道，“但我仔細看過這張照片裏陳爍的腦補狀況，發現他後腦的皮膚基本完整，沒有大出血的情況，這才是最奇怪的。”

  “你看，就這麽砸一下，應該不至於把皮膚給砸出問題來吧？”黎清用手在屏幕上比劃了一下。

  “你想知道答案嗎？”蕭景逸突然轉了轉頭，用側臉對準黎清，“告訴你答案的話我損失太大了，這真的得親一下。”

  “我們現在是在工作啊總裁大人，你能不能稍微有那麽一丁點愛崗敬業的勞模樣子。”黎清皺了下眉頭。

  正常人的生長軌跡一般都是越年輕越不懂事，年紀越大，越沉穩冷靜。怎麽就他蕭景逸在逆生長，年紀越大越不要臉，成天跟個討糖的小孩子似的，一會兒要陪他，一會兒要親親。

  “親不親，不親等會兒我要開始準備明天公司要用的材料了。”蕭景逸拉開抽屜，竟然真的從裏邊兒掏出了兩份文件，“畢竟這可是公司的高度機密，沒有好處，我絕不會隨隨便便的賣出去。”

  伴隨著“啵”的一聲，黎清柔軟的雙唇在他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動作不帶任何溫柔與情意，反而像是憋著怒火在發泄。

  即便如此，總裁大人還是忍不住掛上了笑，連眼尾上揚的弧度都比往常高了兩分：“事發地的路麵不是瀝青路，所以硬度不夠，如果陳爍以這個高度落下來，而且是整個後腦勺著地，有那麽大一塊頭骨在分擔衝擊力的話，那麽隻會出現兩種狀況，一種狀況是他整個後腦勺的皮層受損，另一種狀況就是顱骨出現大麵積骨裂，但是絕不會出現某一個部位凹陷，而其他部位維持原樣的情況。因為要造成這種情況，第一當地的路麵需要極為堅硬，第二死者在落地的時候一定是局部接觸而不是全麵接觸，受力點必須足夠小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黎清努力地消化了一下蕭景逸的邏輯，越消化越覺得這裏邊兒的關係錯綜複雜，好像掩蓋了許多外界根本不知道的秘聞：“你說事發路段不是瀝青路，那是什麽路？”

  黎清好歹也是個建築公司的大小姐，就算平時再遊手好閑，一些最基礎的常識性問題還是很門清的。

  目前國內的路麵結構層次上而下可以分為麵層，基層和墊層，有時候在麵層下還有可能會設有一層聯結層。

  麵層的作用主要是承受車輛所荷載的垂直力，水平力和衝擊力，以及大氣變化對路麵帶來的類似於侵蝕的不利影響；而基層則主要承受由麵層傳來的車輛荷載垂直力，並把它擴散到墊層和土基中去；位於最下層的墊層主要作用是改善土基的濕度和溫度狀況，以及保證麵層和基層強度與剛度的穩定性。

  所以這麽看起來，其實一個路麵的質量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由麵層來決定的，因為麵層直接承受了行車的荷載垂直力跟水平力。麵層選用的材料品質越高，結構強度和穩定性越好，就會更加經久耐用，路麵的等級也會相應越高。

  在黎清的眼神逼問下，蕭景逸聳了下肩：“我用的是砂石。”

  “什麽，砂石路麵?”要不是對方的吐字太過於清晰，黎清準得以為是自己聽岔了，“蕭景逸你瘋了吧，你是缺那點兒瀝青錢嗎？你們蕭氏集團好歹也是全市的建築業天花板，居然還在用砂石路這種早就已經被淘汰掉的低端材料，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根據路麵的使用品質，材料組成類型以及結構，強度和穩定性的不同，目前國內常見的路麵可以分為四個等級，即高級，次高級，中級和低級。

  高級麵層的材料類型為瀝青混凝土，水泥混凝土，整齊塊石和廠拌瀝青碎石，這種變成材料適用於高速公路和一二級公路，具有經久耐用，提速減排的優勢，基本已經在全國除極少部分特殊環境和鄉村之外的地方全線推廣開了。

  次高級麵層用的材料類型是瀝青貫入碎石，路拌瀝青碎石，瀝青表麵處治和半整齊塊石，這種麵層材料比起高級麵層要稍差一點，但相關優點差距不大，所以也有廣泛被全國的建築行業所采納。

  但蕭景逸剛才說的砂石路麵卻根本不屬於高級麵層和次高級麵層這兩種麵層類型，而是最次等的低級麵層，這一類型用的材料都很廉價，一般就是各種顆粒或者當地材料的改善土，比如煤渣土，砂土，碎石塊……

  路麵的好壞除了影響整條公路的使用壽命和最高負荷上限，還會直接影響駕駛者的行車速度，運輸成本，和行車安全。

  黎清之前閑著沒事兒幹，收看相關科普欄目的時候曾經有看過這樣一組數據：在排除其餘變量因素的影響下，相同等級公路的瀝青路麵同砂石路麵相比，瀝青路麵的行車速度一般可以提高大約80%的20%，輪胎裏程可以增加大約20%，燃料的消耗率大約降低15%-20%，這樣算下來，運輸的總成本預計將下降18%-20%。

  正因為不同路麵之間的對比如此鮮明，所以路麵結構的費用才會在公路造價中占到大概30%以上的巨大占比。

  一個修了遍地的剛需大型樓盤，高檔住宅小區和別墅度假村，建築經驗極為豐富的專業建築公司居然會犯這樣的錯誤，黎清實在是始料未及。

  “用砂石路麵怎麽了，又不影響正常使用，你們黎氏運輸不是就經常跑這條路嗎？”蕭景逸的語氣輕鬆愉悅，聽不出任何悔意，也聽不出任何負罪感，“跟瀝青路麵比起來，砂石路麵更軟，修建速度也更快，可以迅速完工，從而大大縮短建築周期。至於後期的維護嘛，反正這也不是我負責，短時間內壞也不會壞在我手裏，那就看誰運氣不好來接這個盤咯。”

  但黎清就不一樣了，身為蕭景逸這一坑爹舉動的最大直接受害人，她光是在心裏簡單的過一遍公司的貨車每天要從蕭景逸修的那些破路上跑多少次，再把這些次數的成本乘以120%，就足以氣到怒火中燒：“你還有臉跟我說我們黎家經常跑這條路，你不知道跑砂石路麵會增加運輸成本的嗎？我說怎麽最近這一年黎家的財務報表越來越難看，死活都賺不到錢，原來是被你給坑了。蕭景逸，你現在已經不是無良奸商了，我甚至覺得罵你奸商都侮辱了商人這個職業。你完全就是就是個連老丈人都要坑的黑心坑貨。”

  蕭景逸小心翼翼的瞥了她一眼，想著反正最嚴重的都交代了，好像也不差這麽一星半點兒：“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如果我現在坦白從寬，你可以保證不生氣嗎？”

  黎清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身體裏的血氧濃度高起來，以防止待會兒被蕭景逸這個向來不走尋常路的家夥氣到直接心肌梗塞：“說。”

  蕭景逸微微低頭：“我之前有一個項目沒有收到尾款。”

  黎清心裏閃過不祥的預感：“然後呢？”

  “然後為了抵尾款，對方給了我幾個石油加油站。”蕭景逸一鼓作氣地交代道，“我辦完相關的手續之後，現在那幾個加油站已經轉為私營了。”

  黎清蹙了下眉：“所以這就是你修砂石路的理由?想讓我們把油用完，然後去找你加油?”

  蕭景逸默默點頭：“我這也是為了拉動內需，提升GDP，屬於慈善事業。哦對了，忘了說我最大的客戶就是你們黎氏運輸，所以這個慈善事業也有一半的功勞屬於你。”

  黎清：“???”

  打擊來得太大，讓她一時間懵了神。

  所以其實她老公一直在坑他老爹?還是365度無死角，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的那種坑?

  “對不起，我收回剛才對你的評價。”黎清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一定要離這個家夥遠點兒，再遠點兒，“誰說你黑心了，你一點兒也不黑，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心。蕭景逸啊蕭景逸，這天底下的賤人我見多了，但賤到你這個地步的絕對舉世罕見。我對你不好嗎？你居然這麽坑我。”

  蕭景逸理不直氣也壯：“我沒有特意坑誰，路就修在那兒，坑人都是隨機的，誰讓你要打那兒過。而且雖然你們黎家跑得最多，但陳家陸家也不少嘛。”

  黎清：“……”

  完了，麵對如此不要臉的黑心商家，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過分厚顏無恥，讓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