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的一套流程下來，合乎邏輯，條理清晰，令人信服，甚至還帶著丟丟熱血，實在是堪稱警民合作優良典範。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事情陳隊絲毫不記得自己曾經幹過，並且也不記得除自己以外有其他人幹過。

  把黎家總公司貼上封條，順便把人家倉庫全都封了這事兒他倒是幹得輕車熟路。

  但這好像也不算是警民合作呀。

  “黎家現在管事的人是誰？”陳隊雙手交叉，手肘處立於桌麵。

  對方這波可是送了自己一份大人情，不僅幫他們分了一塊功勞的大餅，更是挽回了整個警局的顏麵。

  除此之外，她在給自己好處的同時也洗白了黎家和第五家的所作所為，給他們私底下的行動披上了一層官方保護色。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不便追究了。

  比如黎清到底是從什麽途徑得到的那批被查抄的高仿，又是通過什麽途徑精確查到了工廠的定位。

  還有第五家這次私底下參與的營救行動造成了這麽大的傷亡，還逼得對方開啟了自毀裝置，把整個現場都給一口氣炸沒了。

  真要細算起來，這裏麵隨便挑出哪一項來追究都夠他們頭疼，但眼下既然雙方是“合作”關係，那很多事情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也沒法接著往下追究了。

  “是他們大小姐黎清。”

  “黎清，蕭景逸的太太……”陳隊仿佛想起了什麽，“哼，難怪能讓蕭景逸那麽小心翼翼的護著，提一口都像是碰到了逆鱗，果然是個人物啊。”

  不管被打壓成什麽樣子，隻要給她抓住哪怕一丁點兒的機會就能觸底反彈。這份敏銳果敢和容人氣度，的確不是一般人會有的。

  看來自己是時候該去會會這位黎大小姐了。

  第二天一早，醫院病房。

  黎清最近早起習慣了，仿佛形成的生物鍾一般，一到早上9點就自動從美夢中抽身，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蘭姨，有客人。”

  “大小姐，你起了?”蘭姨趕緊遞上溫熱的毛巾幫她擦拭睡出來的一身熱汗，“今天又做了什麽夢啊，剛才進來的時候瞧見你臉上都快笑開了花。讓我猜猜，該不會是夢到了昨天那個男孩子吧。”

  “蘭姨你在想什麽呢，我跟他……”黎清原本想說就是普通朋友，不過又想到自己現在還是途途名義上的女朋友，於是隻能默默往自己頭上戴渣女帽子，“就是隨便玩玩兒，沒什麽真感情的。”

  “大小姐，你現在這個年紀的確沒必要急著盡快安定下來，多談談戀愛，多挑幾個也很正常。”蘭姨幫她擦汗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幽幽的歎了口氣，“不過即便隻是玩玩，沒有結婚的打算，對人家態度也還是要好一點的，昨天房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從你房間出來以後一個人蹲在牆角哭了好久，眼睛都腫了一大圈兒，挺可憐的。”

  “途途嗎?”黎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完蛋，我昨天光顧著接黎浩的電話了，都忘了哄他兩句。”

  “蘭姨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小時候應該過得不太如意，所以才會格外缺愛，你對他笑一笑，他眼睛裏都能蹦出光來。總之你們的事情我們外人不好說太多，但無論是你們晉中叔和我，還是你父親和你母親，在談戀愛的時候可從沒讓另一半流過眼淚。”

  黎清默默抬手捂住了額頭：我們真不是在談戀愛啊喂！我不過隻是被逼無奈幫他打個掩護而已。都已經被那個小兔崽子故意假戲真做強吻好多次了，還不能發個火嗎？

  不過吐槽隻能憋在心裏，麵上她還是要被迫笑得一臉誠懇：“嗯，知道了蘭姨，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他道歉。”

  “待會兒再打吧，今天是真有客人。”蘭姨坐到黎清身邊，伸手挑起她的一抹頭發放在手裏細細的撚開，“這段時間一直忙著治病沒保養，瞧你這頭發都幹成什麽樣了。快起來做個護理，你現在可是咱們整個黎家的臉麵，出現在人前一定得光彩照人。”

  “客人，什麽客人?我不見。”黎清撅了下小嘴，“黎家落難的時候怎麽沒見有客人上門？現在才來，晚了點兒吧。”

  蘭姨笑著用指背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瞧你想到哪兒去了，是警局的陳隊長。真要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我能放他們進來打擾你嗎？”

  “哦，陳隊長啊。”黎清狡黠地眨了眨眼，“平白無故送了這麽大個人情，他倒的確是應該來看看我。”

  一個小時後，門外傳來了三道連續的敲門聲。

  黎清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新換的裙子：“進來。”

  “黎小姐，你好。”陳隊在蘭姨的引領下帶著個小跟班走了進來，一臉平靜地向她點頭致意，“其實一早就該來拜訪了，不過考慮到你最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所以計劃才一直擱淺。”

  “陳隊長，久仰久仰。”黎清笑得溫婉動人，手持一把紫砂老壺緩緩往杯中注入茶湯，“我受了點小傷，不是很方便，就不起身迎接你了。以茶代酒怎樣？”

  “工作期間我們不能飲酒，也隻能以茶代酒了。來，黎小姐我敬你一杯，算是謝你替我們這些查了半天還在原地轉圈的糊塗蟲兜住了最後一塊遮羞布。不過說實話，我沒想到在封了黎家總公司和倉庫的情況下，黎小姐你竟然會主動站出來替我們說話，這份胸襟和氣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陳隊看著眼前一身紫色複古高腰魚尾連衣裙的黎清明顯眼神一滯，心裏不經暗歎C市第一美人這個頭銜放在她身上實在是相得益彰。

  “黎家這次不幸卷入這起案子，人證物證俱在，你們警方不過也隻是根據掌握的證據走合法流程而已，我有什麽好埋怨的？”黎清端起手邊的小茶杯，微笑著一飲而盡，每一個動作都極盡優雅，讓人賞心悅目，“陳隊長，當初我讀大學的時候導師曾經送過我一句我很喜歡的座右銘：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不變的利益。如果敵人不能化幹戈為朋友，那就一定是利益還沒有給夠。”

  陳隊挑了下眉：“那黎小姐你認為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就我個人的立場而言，我是很想和你們警方成為朋友的，而且我確實也已經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彰顯了自己最大的誠意。”黎清放下茶杯，會說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隊，纖長又濃密的睫毛上兩把小刷子似的不停在眼瞼掃過，一下一下又一下，掃得人心頭發癢，“不過這種事情都是雙方相互的，光靠我一個人起不了什麽作用。現在的主動權握在您手裏，您想和我成為朋友嗎，陳隊長？”

  陳隊長有些不自然得扯了下衣擺：“黎小姐突然這麽客氣，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有事求人，當然就得格外客氣了。”黎清歎了口氣，模樣看著有些哀戚，“我以前是個什麽行事做派相信陳隊你也有所耳聞，少年氣盛，得罪了不少人，也吃了不少虧。經過這次黎家的事情，我的脾氣和棱角都被磨得差不多了，迫於無奈之下不得不學會向生活低頭啊。”

  “我可不相信黎小姐是個會向生活低頭的人。”陳隊的眼神銳利如鷹，“為了一個不相幹的黎家，第五家都快把G市給翻個底朝天了。以你這樣的人格魅力，應該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吧。”

  “嗯，事兒辦不辦得成不看人格魅力，而是看辦成之後能不能給雙方都帶來好處。”黎清用指背輕輕地托著下巴，仿佛整個腦袋的重量都壓在了那白皙又纖長的手指上，頗有一股四兩撥千斤的緊張感，“隻有互惠共利，才能讓人有行動的動力，你說對嗎，陳隊。”

  陳隊麵無表情：“所以可以請教一下黎小姐打算跟我怎麽互惠共利嗎？”

  “陳隊你在二十分鍾前就已經到醫院了，除開從門診走到住院部的路程，以及和蘭姨隨便扯幾句寒暄客套的時間，和你到這裏起碼還有十分鍾的時間差對嗎?”黎清狡黠地眨了眨眼，“所以我猜在這十分鍾裏你應該已經從醫生那兒知道了這層樓除我以外還住了些什麽客人。”

  “嗯，知道，都是那個司機的家屬。黎小姐，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控製證人的家屬逼迫證人改口供這可是嚴重的違法行為，我們是可以通報有關司法機關對你提起訴訟的。”

  “陳隊，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已經想給我蓋棺論罪了?怎麽老是喜歡把人往最陰暗的方向想呢？”黎清攤了下手，一臉無辜之餘語氣竟然還帶了兩分少女的嬌俏，“可別告訴我這是多年行政經驗帶給你的職業病，這樣是不會討女孩子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