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停車場裏，一直黑著臉拚命超速往前開的蕭景逸拉下手刹熄了火，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黎清現在臉色煞白，正有氣無力的靠在座位上，眉頭緊蹙，一副病態。

  “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沒恢複好？”總裁大人瞬間提心吊膽，“我讓醫生過來。”

  “你要是再開快一點兒，我可能現在就得趴到地上了。”黎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蒼白的臉色漸漸回紅。

  “對不起，我失態了。”蕭景逸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複雜，“公司還有事，我打電話讓人抬你上去。”

  “陸家的事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再跟他們追究了。”黎清糾結地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控製不住地問出了聲，“那時候陸宸哥哥還小，這些事情根本就和他沒有關係，你就算翻出來報複的也不是他。”

  “我根本就不在乎和他有沒有關係。”蕭景逸沒想到黎清看見自己氣成這樣子都沒有安慰一下的想法，反而張口就替陸宸求情，“我就是單純的想打擊報複，想讓陸宸沒有安生日子過，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虛開增值稅發票這種事情不止陸家一家這麽幹，除非像你們這種每單生意都以上百萬來衡量的公司，不然小額實體業在這一條上栽了的一抓一大把。”黎清提高了音量，“這件事情要是鬧大了，你以為被牽扯的就隻有一個陸家嗎？”

  “我就是想對付陸宸，至於其他人有沒有被牽扯，關我什麽事？”燦爛的陽光斜著投射進車裏，落在蕭景逸身上，給他整個人渡了一層溫暖的金色，一直冷冰冰的人此刻才終於多了點煙火氣，“他搶我老婆的時候都沒想那麽多，我合理合法的報複回去之前卻還要先替別人著想。黎清，你不覺得你對我們兩的道德要求實在有些過於不平等嗎。”

  黎清被這個不識好歹的家夥氣到連胸口都有些發堵：“我這是為你好，沒有任何一個行業是可以獨立於其他行業之外自成一派的，你終歸要和各行各業的人打交道，要和各行各業的人做生意，樹敵這麽多對你對蕭氏集團都不是什麽好事情。你看我平時那麽拽，不也得耐著性子跟這個小姐，那個小姐見麵笑一笑，保持好表麵上的和睦。”

  “謝謝，不需要。”蕭景逸再次展現了什麽叫教科書級別的直男。

  “好了，你滾吧。”黎清抄起離婚協議書緊緊的抱在胸前，生怕這家夥下一刻反悔搶回去，“我要是再多看你兩眼，心髒病都得被氣出來。”

  醫院高層，病房內。

  幾個醫生圍著那個醒過來的司機又是監控心率，又是監控脈搏，同時還做了一大堆完善的檢查。

  “陳隊，檢查結果出來了。”病人的主治醫生手裏拿著厚厚的一大疊片子和報告單，邊看邊皺眉頭，“就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病人大腦的確是受到了一定撞擊，受傷狀況大概等同於中度腦震蕩，一段時間內的思維能力相較於正常人會出現部分下降情況。”

  “如果隻是思維能力下降，應該不至於是他現在這個狀況吧。”陳隊指了下平躺在床上，雙眼瞪圓，一直麵無表情直勾勾盯著天花板的司機。

  “的確不至於，所以我想問題應該出在別的地方。”主治醫生回答得十分隱晦，“病人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錯，已經不再需要我們醫生在場了，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警方自己解決吧。”

  “麻煩了，我讓人送送你。”陳隊努力在臉上擠出了丁點兒笑容。

  笑容維持不到三分鍾，和關門聲一塊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才醫生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根本就沒有病。”陳隊把腳翹到了床頭櫃上，“我幹了這麽多年刑偵，經手過不少真瘋子，也經手過不少假瘋子，其實早就已經看出來你是裝的了。之前一直沒有戳穿你，還讓醫生帶你做那麽多檢查，就是為了讓你徹底心服口服。”

  “黎暮南，蕭景逸，黎暮南，蕭景逸……”那個司機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仰頭直勾勾看著天花板，“黎暮南，蕭景逸……”

  “你到底要裝到什麽時候？開車闖關，故意襲警，造成重大型交通事故，還險些造成人員傷亡。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麽罪名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還是現在這個態度，光這些罪名隨便拎一條出來就夠你牢底坐穿。”

  “我沒什麽好說的。”司機麵如死灰，整個人簡直像一條已經失去了夢想的鹹魚，“不管誰來問我，都隻能問出這兩個名字。”

  “為什麽隻能問出這兩個名字？是隻有他們兩個人找你辦過事情，還是真正讓你辦事的人隻選了他們兩當替罪羊?”陳隊用手指從縫隙處穿了進去，把手銬串在手上跟玩具似的轉了兩圈，“我讓人去過你家裏，根據你的鄰居和孩子幼兒園的老師反映，有一夥人化名你的朋友，四處接走了你的家人和孩子，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司機的目光出現了一瞬間的仇恨，跟流星一樣轉瞬即逝，緊接著就是躲躲閃閃:“我不認識他們。”

  “我明白了，你現在這個態度是因為有人提前接走你的家人，並且用他們威脅你，對吧？”陳隊安慰道，“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隻要你跟警方合作，我們會盡快把你的家人營救出來的。”

  “這些東西的賣家是黎暮南，買家是蕭景逸，中間發貨轉運雙方為了避嫌，都是委托給陸氏集團在做。”司機跟背書一樣一股腦地說了一大通話，但真實性卻耐人尋味，“這個回答你們滿意了吧？一個黎家，一個蕭家，再外加一個陸家，都是大企業，把這幾家的董事長全都抓了，你們今年的業績還能提前完成。”

  “你再說得詳細一點，這些東西平時儲存在哪裏，你們發貨的時候是從哪拉出來的，有沒有固定的拿貨時間和拿貨地點？蕭氏集團買這批貨又是打的什麽主意。還有，陸氏集團作為承運的一方到底知不知情，知情多少？在裏麵扮演著什麽樣的地位？”陳隊步步緊逼地追問道。

  “這些不能說。”司機翻了個身，這次也不看天花板了，直接閉眼開始睡覺，“除非你們把我家裏人給救回來，在看不見他們之前我是不會再多說哪怕一句話的。”

  病房門口，陳隊坐在門口鬱悶的抽著煙。

  現在的警察真是一天比一天難當，不能刑訊逼供就算了，還得被逼著幫找人，慘。

  “陳隊，已經查過了，他家人最後一次在有監控的地方出現就是這次。”手底下的警察按他的吩咐，結合那個司機家人的外形特征搞了個全市天眼大排查，“就是在這條街，這個小孩子看見了嗎？根據我們目前查過資料，這個孩子是他兒子，但帶著這個孩子的那個壯漢身份不詳，也沒有案底前科，目前查不到什麽新的進展。”

  “這體型一看就是練家子，應該是專門主修散打那一類的。”陳隊前後左右隨便滑了滑，然後突然指住一塊乍一看有些模糊的地方叫出了聲，“咦，等等，這不是黎家大小姐嗎？”

  “沒錯，就是黎家大小姐。”

  “她怎麽會出現在監控裏?而且還不止出現過一次，很明顯她對這個小孩兒也有興趣，看樣子應該是在跟蹤他們。”

  “咦陳隊你看，這裏跟黎小姐一起出現的這個人好眼熟，好像就是上次帶著貓幫我們在蕭家工地裏查出來那批假貨的那個。”

  除了黎清，監控上還有他們的另一位老熟人——第五婧。

  “她們看上去關係應該還不錯。”陳隊眯了眯眼，“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這個黎小姐啊，人家雖然並沒有實際參與黎氏運輸公司的管理，但卻是個運籌帷幄，決戰千裏的狠角色。這起案子和她鐵定脫不了幹係。”

  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一個跟案子有重大關聯的黎家大小姐，整件事情都是從他們黎家旗下司機開車闖關開始的；另一個是突然冒出來，帶著貓毛遂自薦從蕭家樣板間裏翻出一大堆假貨的馴獸大佬，也是整個案子的新突破和拐折點。

  要是沒有丸子從沙發裏拖出來的那幾隻仿真程度超過99%的高仿鑽扣喜馬拉雅，這起案子應該也就是按正常的造假販假來定義，不會和之前臨省臨市報上來的那幾起總金額超過一個億的高仿奢侈品案件合並，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這兩個人在同一時間，跟那個司機的孩子和綁匪一前一後出現在同一片區域，同一個小區，而且從這以後，那個司機的家屬就完全宣告失蹤了，無論他們再怎麽地毯式排查也查不到任何痕跡，這也太巧了點兒吧。

  “你把這一片區域的監控調出來，監控的時間不用卡得這麽死，以黎清他們和那個孩子出現為界限，往前和往後各自延展一天。”陳隊激動地興奮道，“我倒想看看她們在這一片都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人。”

  正躺在床上接受精神輔導治療的黎清突然用力的打了幾個噴嚏，感覺好像是有人在說自己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