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臉問我為什麽來之前不提前通知一聲，要是我提前透露了口風，那你們肯定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恨不得把我捧到天上去。掩耳盜鈴的把戲有什麽用？是能從我身上拿到單子還是能賺到錢?都給我搞清楚，你們的衣食父母不是我，是顧客，沒人下單公司拿什麽養活你們？難不成還要指望我倒貼嗎！”

  黎清伸手推了推基本空掉的飲水桶，越推越來氣，索性握著上半部的細管直接把整個桶倒拔了出來，“哐當”一聲砸到了地上。

  “我說為什麽最近的單子越來越少，公司的利潤越來越低。客人都被你們嚇跑了，罵跑了，擠兌跑了，還有誰來下單?我們從哪兒掙錢，去夢裏掙嗎！”

  “大小姐，我們前台的服務態度是有問題，這點我們認，扣獎金做檢討都沒什麽，重點是您別氣壞了身子。”搭話的瘦高個兒黎清以前在公司見過，好像姓李，以前是跑長途貨運的司機，在黎家待的年份長，慢慢也就混成了個領導。

  “哼，前台是一個營業點的門麵，連門麵都抓不好，可見管事兒的不是徇私就是無能。”黎清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淩厲而又氣勢十足，“本來隻是順道過來看看，但看今天這情況還得再查查其他的，免得一個環節出問題就各個環節都跟著出問題，直接爛到根裏。”

  蕭景逸隨便找了把獨木凳子，在上邊兒端坐著一言不發，眼神卻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黎清。

  原來這人把所有的溫柔和俏皮都留給了自己，一旦出了蕭家的門，向來以囂張和嚴厲出名的黎大小姐訓起人來可一點兒不比自己氣勢弱。

  “帶我去財務室。”蕭景逸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黎清，“既然來都來了，那不如再順便查個賬。”

  “姑爺，您怎麽也來啦。”矮胖子手裏握著方帕子，一直不住的擦著冷汗。

  外麵不是一直都傳姑爺跟大小姐關係不和嗎？那這兩位怎麽會一塊兒結伴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

  黎清是個初出茅廬的大小姐，商場上的事情沒怎麽經過手，更不懂得其中的陰險詭詐，倒是好忽悠。但蕭景逸可就不一樣了，蕭氏集團的董事長，沒幾把刷子可真坐不上去。

  “這是你們大小姐第一次出來視察，我當然要跟著。”蕭景逸冷冷地一抬眼，眼神像針芒一樣尖銳，“免得有人覺得她經驗淺，故意在眼皮子底下搞什麽小動作。”

  “姑爺你這就多心了，我們可絕對不敢這麽做。”兩人噤若寒蟬。

  “你去其他地方逛逛。”蕭景逸把手貼在黎清腰上，“我去趟財務室。”

  “姑爺，我們財務出去了，現在人不在公司。”一聽見蕭景逸要進財務室，胖子和高個兒頓時急得連腳指都抓緊了。

  守著黎家這麽大一塊香餑餑，每天貨來貨往，現金來現金去，鮮紅的毛爺爺像流水似的從指縫間滑過，誰能忍住不在往邊撈點兒油水？

  “現在這是上班時間，他不好好在公司待著，跑出去幹什麽？”黎清越聽越來氣，“你們這裏從上到下就不能有那麽一個工作態度稍微端正一點的？”

  “沒財務是吧。”蕭景逸解開襯衫袖口處連著的那枚扣子，優雅的將衣袖往上卷了個邊，“沒關係，我就是。”

  蕭景逸跟矮胖子進了財務室，黎清則直接去了位於營業點中後段的貨車停靠處。

  瘦高個兒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討好的不停跟黎清搭話，試圖通過賣慘的方式把責任轉接到司機身上：“大小姐，咱們長途運輸線的單麵生意一直很好，每天從這兒發出去的貨都滿滿的。利潤下滑主要是回來的時候司機根本就簽不到什麽單子，能裝一半就算運氣，大多數時候都是空車返回。這樣無形中就等於少了一半的利潤，你說財務報表能做得好看嗎？”

  “為什麽回來的時候都是空車返回。”黎清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這種情況以前出現過嗎？”

  “以前市場好，這附近都是廠子，每天你往我這兒拉材料，我往你這兒拉成品，有來有往的自然運輸也就用得多。”

  “現在可是大不同了，市場不景氣，實體業的跟蜘蛛網似的一片接著一片的倒。沒有一個完整的轉運網絡和遍布各省各市的運輸需求，咱們跑貨運的掙不了兩頭錢也很正常。”

  “我記得你姓李?”黎清衝他微微笑了笑，先禮後兵，“那我就叫你一聲李叔好了。李叔你說得沒錯，這兩年實體經濟走下坡路，咱們的生意的確不怎麽好做，所以生意都那麽難了，還有上趕著把顧客往外推的道理嗎？”

  “大小姐，是我沒有管好手下的人，我在這兒跟您道歉。”瘦高個兒臉色一紅，“您放心，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

  “那個前台應該是你的親戚吧。”黎清的語氣不急不緩解。

  對方趕緊撇清關係：“不是不是，我跟她什麽關係都沒有。”

  “我看剛才說話的時候，她一直在用求救的眼神瞟你，還以為你們有什麽交情呢。”

  黎清笑的一臉純真：“李叔，你在咱們黎家幹了不少年頭，絕對是咱們公司的中流砥柱，元老人物。我原本還在想那人要是你親戚，看在你的麵子上，這事也就算了。不過既然她不是，那我可就那麽好息事寧人了。不然唾沫星子都飛到我臉上了還不殺個雞儆個猴，以後黎家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在我頭上踩一腳了？”

  瘦高個明顯沒想到黎清會跟自己來這麽一出，表麵上很給自己麵子，講的都是好話，其實卻徹底堵死了他幫忙求情的後路。

  畢竟口口聲聲說他和那個前台沒有關係的人就是自己，現在要是再扭頭說那個蠢貨的好話，那可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大小姐你放心，這事兒我們肯定會拿出一個讓你滿意的處理結果遞交到總部。”

  “李叔，沒必要那麽緊張，你瞧你臉色都白了，這是拿我當什麽了，洪水猛獸嗎？”黎清語氣輕鬆愉快，卻又明顯的皮笑肉不笑。

  “不敢不敢，大小姐你那麽漂亮，說是天上的仙女都不為過，怎麽可能會是洪水猛獸呢？”對方也硬著頭皮敷衍道。

  黎清走到一輛中型卡車旁邊，抬手拍了拍車身側麵：“車輛信息給我一下。”

  像這種中型卡車載重量高於貨車低於重卡，操作難度也不是很大，按道理說應該是公司內用量最大，損耗最厲害的車型才對。但這輛車的輪胎幹幹淨淨，油漆顏色飽man富有光澤，看著嶄新嶄新的。就算黎家為了安全著想，明文規定每輛貨車都必須定時接受安檢和保養，旗下的車輛也不可能被養護得好到這種地步。

  所以要麽這輛車是新買的，要麽就一定有鬼。

  “大小姐，咱們這條線主要是跑長途運輸的，用的都是重型卡車，也隻有那玩意兒才是主力。重型卡車都擺在那邊您要不要過去看看?”瘦高個似乎很不想讓黎清注意到這輛中卡，趕緊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不急，飯要一口一口慢慢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慢慢做，急不來的。”黎清加重了語氣，聲音裏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把這些貨車的車輛信息和之前的保修記錄給我一份。”

  “怎麽，難道負責管理這些信息的相關職員也不在嗎？”黎清環抱的雙手，周身都透著一股冷意，“這可真是稀奇，我看你們平時報上去的數據月月都是滿勤，月月都要獎金，明明全體上下有幹勁兒得很。怎麽今天我一來就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該不會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故意避著我怕我發現吧？”

  “大小姐你這說的連我自個兒都被嚇到了。”瘦高個被嚇了一大跳，眼神稍稍有些慌亂，臉上的表情卻勉強還算鎮定，“別的不好說，但我對黎總和你那絕對是忠心耿耿，恨不得鞍前馬後，絲毫不敢有異心啊。”

  黎清眯了眯眼：“那就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

  對方眼見著糊弄不過去，這才悻悻地打電話叫人拿了目前停靠在停車場內的所有貨車的車輛信息和維修記錄過來。

  黎清身子完全倚靠著車身側麵，接過文件隨手翻了兩下：“每個星期按時車檢，每個月整車保養，做得不錯。”

  “黎總定下的規矩，我們向來都是不打一分折扣，完全遵從的。”

  黎清把文件裝進檔案袋：“把車門和車廂打開，我進去看看。”

  “大小姐你還要進去?”

  “廢話，不進去怎麽能看出問題？”黎清拍了下車窗，“別以為我剛出社會不久，平時也不怎麽來公司，就是個隻知道逛珠寶店買衣服的二世祖。該學的我可一樣都沒落下。”

  “大小姐果然天資聰慧，不管做什麽都能做到最好。”對方硬著頭皮打開了車門，“黎家未來交到您手裏，簡直就是我們的福氣。以後但凡隻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隨便使喚，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為了您我也一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裏邊兒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