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揮手自茲去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1-12-29 10:41      字數:2524
  安安靜靜地過了這個年節,一眨眼就是開春,黃致便要辭別朋友,帶上媳婦和護衛,走上了沿河實地探查的道路。

  黃致辦事的效率毋庸置疑,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已經把自己能做的事做了個七七八八,無數各地送來的地圖、縣誌在他這裏匯總。

  不過黃致仍然嫌這些送來的資料裏摻雜了太多湊數的,而大雍的第一條鐵路容不得半點閃失,他這才下定決心要親自前去暫定的幾條線的途徑之處仔細看看。

  李咎寫過信給皇帝陛下知道,皇帝陛下很是嘉許黃致的行為,特別從禦林軍裏抽調了十二人保護黃致出行,一行人糧草、馬匹等皆由九衢、大渡口和金陵的官府供給,又命沿途的驛館仔細接待。

  黃致這一路先去九衢,然後西至大渡口,南到雲夢府,北去燕京,算行程,沒個兩三年回不來。

  於是黃致的夫人徐氏是無論如何也要跟了去,他們的兒子恰好也遊曆在九衢,就在那裏等著和父母匯合,然後一同出行。

  這一路山高水長的,不太適合帶上小元燚,黃致便將元燚托付給了她的外祖家照管。小元燚的外祖父曾任金陵知府,早早就沒了,現外婆健在,跟著長子居住。小元燚的這位大舅舅是個閑在山水之間的員外郎,名叫徐聰,為人倒是十分板正。

  黃致仍有些懸心,特意請了李咎也照看一二。他倒不是不樂意直接推給李咎養著,實在是李咎和元燚不在一個血緣裏,元燚的外婆、舅舅尚在,沒有把元燚托付給李咎的道理。不過李咎、城陽在金陵地位不一般,即便元燚沒有長在他家,有他們夫妻一句話帶出去,足可保元燚平安了。

  黃致年紀已經偏大了,李咎特意送他送到金陵城西三裏長亭。一起來送行的還有徐聰帶著小元燚。

  至他夫妻登車上馬時,李咎又將兩個紮起來的包袱給他拿著:“這裏麵是我從家鄉帶來的藥物,緊急時可以救命的。有跌打損傷藥,有止血藥,有消炎、解毒的,有驅蟲的,有治腹痛、水土不服、瘧疾的,用法、用量,上麵都寫了條兒,賢兄一定看仔細。為防萬一,可以多拆幾份分開收著以免丟失。”

  若不是狂犬疫苗要冷藏保存,李咎連狂犬疫苗都會給他帶上。

  黃致這一路要進山林、涉水,行程南北千把公裏,北方氣候那麽冷,以至於現代位麵的明朝宮廷都曾明確有說法是盡量選北方人當宮女,因為南方的姑娘在北方日子實在太難熬了——就冷到了這個程度,黃致夫妻年紀這麽大,萬一凍出個好歹,那可太糟了。又或者是被野獸咬了,或是被髒水汙染了傷口,那麽多種有感染風險的細菌病毒,隻要中招,分分鍾都是個死。

  李咎於是從倉儲裏拿出了未來的藥物,自己挑挑揀揀分門別類地選出來,分裝小包存進特製的醫藥急救箱裏,再用油布包袱皮包上給了黃致。

  凡是能想到的情況,李咎都給他想到了。再有意外,李咎也沒辦法了。

  黃致把兩個包袱抱一個在懷裏,另一個丟給馬車上的媳婦捧著,朝李咎拱手道:“多謝李兄弟。愚弟此去必有所得,兄弟等我的消息就好。我這裏自當小心謹慎,絕不以身犯險。兄弟就不要婆婆媽媽啦!好去!好去!”

  金陵這一圈好友中,隻有李咎比較傷離別,其他人反而不會。

  李咎的到來已經改變了這個時代的出行方式,他的水泥路自行車和有軌車大大方便了兩地往來,他的青山郵遞也讓人們的信件往來更為頻繁,直接後果就是離愁別緒少了。

  以前青山和金陵之間來往,若不是快馬加鞭,往往需要十幾天,現在已經縮短到五天了。這五天還有三天可以坐在平穩的有軌車裏看書渡過,並不耽誤時間。

  兩個朋友分居千裏之外了,也不用到處找人順道帶信,也不必去驛館裏交錢走後門地排隊等驛卒的空檔,直接找青李郵遞附上郵資填上地址就可以把信件包裹交出去。若是不知道具體地址也不打緊,寄到當地之後,當地的“捷足”會負責打聽,隻不過多收幾個錢而已。

  在李咎,沒有手機電腦微信QQ,不能即時聯係,就讓他不可抑製地傷懷。即時通訊工具極大地降低了現代人的離愁和思鄉情懷,忙碌充實的工作、業務更讓他們很難想起來感情方麵的事情。與親朋好友天各一方的人,往往在特定的情境裏,才會想起來“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受。

  古人卻不一樣,古人的每一次別離,都像是生離死別,那個離愁的強度,簡直不要太高。

  隨著交通和通訊日漸便捷,慢慢地,離愁也就淡了。以至於黃致完全不覺得這次分別算什麽——以前李咎不是在外麵也三年兩載不回青山嘛!他去實地探查的這一路,都有沿途官府、驛館接待,盤纏物資十分豐沛,寫個信捎個物件兒的,有什麽難度?看看老陳和老劉,那才是該記掛的遠航呢!

  黃致不耐煩李咎的兒女情長,揮揮手,抬頭挺胸,命令車隊啟程。

  李咎踮著腳看了一會兒,一旁的城陽忍不住笑了:“哥哥若是舍不得兄長,不叫他辦這差事不就行了?哥哥後悔啦?”

  “那倒沒,我不會會後悔。大雍的第一條真正意義上的鐵路,黃先生為之餐風露宿的,怎麽也該在史書上記得一筆。原本因為那套字典,還有為《三國》作序的緣故,黃先生就該有個名字在史書上了,不過鐵路的意義更不一樣。”

  李咎說完,見元燚已經露出了泫然欲泣的樣子,十分心疼。城陽沒多想,走過去與徐聰和奶嬤嬤招呼一聲,俯身抱起了這個小丫頭。

  元燚年紀頗長,不過身量還小,城陽本就是個偏高的北方姑娘,這幾年陪李咎上山下地的什麽不幹,力氣也有了些,短時間抱抱小姑娘不算什麽難事。

  一旁的喜晴等人想伸手,都被城陽示意退下了。

  元燚軟軟地說:“幹娘,我想我娘。”

  元燚這麽大年紀,頭一回和父母分離,城陽便又想到了自己,說道:“幹娘也想娘了。幹娘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娘了。元燚的娘親和父親呢,是為了讓幹娘這樣和母親天各一方的人,能夠早一點重逢,多一點相見,所以才去外麵辦事的。幹娘特別感激他們。元燚別傷心啊,幹娘陪元燚一起等。”

  元燚眼淚漣漣地趴在城陽肩上嗯了幾聲。

  李咎和徐聰錯著幾步,落在他們後麵。李咎對徐聰略有所知,徐聰為人比較古板迂腐,這樣的人不太可能做出折磨親戚家孩子的事,元燚在徐家不會太難過,就是比不得在家自在。

  李咎小聲和徐聰嘀咕:“小丫頭也是我的閨女,也是公主的閨女,暫因府上老太太和元燚外祖孫情深的緣故,方將她放在府上教養,為的是體諒祖孫的天性。姑娘她從小兒就沒個拘束,我和公主也舍不得規勸她,因而比一般姑娘要活潑些,可能不像那些從小兒就學了百八十種規矩的女孩子一般拘謹嚴肅。到了府上若有哪裏和貴府不一樣的,請先生多多包涵了,這原是因為我和公主偏疼她,並非姑娘不知道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