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皇子5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1-04-20 04:04      字數:2184
  李咎回到青山城的這些天也沒閑著。

  他從荒山和皇莊開始,先帶著人把淹過的地仔細消殺,施肥平整。每清理出一塊地方,就交給農夫耕種一塊。

  清理完了自己的地,還有外麵的地。這會兒到處都缺著人,李咎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就隻能從最肥沃的公田開始幫忙。

  公田整理完了還有屋舍、道路、橋梁、水利等數不清的建築正在翻修,李咎完全閑不下來。

  一想到他這裏停一停,可能秋天就會少打一石穀子,又或者就會有許多人不得不涉水過河,他就不敢停歇。

  因此城陽姐弟順著打聽的方向尋他尋了半日多,最後在渡口找到了正端著飯碗給工匠們改動滑輪組和杠杆的李咎。

  渡口這裏也給淹了,洪水退去後留下的是泡到變形的地麵、厚厚的淤泥和殘損亟待修複的建築。

  因它主要影響商旅往來,而此時商旅不行,朝廷的救濟又還沒送來,渡口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環,故而一直排到此時才輪到修整。

  淤泥都已經清理幹淨,泡脹的地麵磚石草木也都撬開來,能曬的曬,能換的換,整個地麵和附近的山石都噴了一層石灰水,附近還未成丁的小孩子們三五成群地在河灘上和淤泥堆裏扒拉著,發現死掉的小型禽畜就挑出來歸總在一處好去掩埋,若是發現蟲卵,更得及時處理。

  壯勞力們則忙忙碌碌地穿行著,他們將要扔掉的廢棄物送走,將填補的材料送來,搭起各種腳手架和圍欄,修補七零八落的建築結構。

  大皇子將忙碌的人們逡巡一遍,滿腹狐疑地問道:“李先生果真在這裏?”

  城陽不答話,指著李咎的方向對隨侍說:“去那裏,我看著他了。”

  一行人便在大皇子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中,沿著泥濘的散發著臭味的小路來到了工棚底下。

  李咎像每個民夫一般,將頭發打成結拿土布包著,隻穿粗麻做的褂子和長褲,大大咧咧地蹲在人群中間,膝蓋以下全是泥,隻有手肘以下到指尖還算幹淨,全無所謂的“先生”形象。

  城陽等人司空見慣,大皇子卻是頭一次看見這樣不拘小節的情形,不由泛起一陣反胃。不過他們做皇子的從小練的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雖然被李咎這幅模樣嚇著了,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

  早有吳縣令派來的衙役叫了李咎起來。李咎見是他們來了,又見他們穿的是便裝,猜度他們不曾亮明身份,於是也不問禮,隻對負責這一片工地的工頭交代一聲,便從地上站起身,隨手拿起蓑衣一批,道:“兩位遠道而來,倒是稀客了。”

  城陽笑道:“不敢不敢,有事尋你哩,可方便說話否?”

  李咎將大皇子看一眼,放下飯碗,叫上啞巴一起,轉身往旁邊供人休息的另一處工棚走去。

  及到了工棚,啞巴非常自覺地留在門口,李咎將工棚的門窗都打開,放外麵的風吹散工棚裏的氣味,說道:“就這裏方便了,阿大在外麵看著,你們的人也等著,別人必不敢來。”

  說罷,李咎到底按這裏的禮節與他二人拱手為禮:“二位殿下,可是有正事尋我?”

  工棚裏氣味十分難聞,汗臭混著泥腥被太陽一烘,和豬圈也差不離。即便李咎開窗開門讓外麵的風透了進來,那本來外麵河灘上的混雜著草木腐爛的泥腥氣也並不好聞。

  大皇子幾乎被熏暈過去,城陽的適應性反而好一些。城陽將弟弟一看,就曉得他嬌生慣養的還沒能接受這種“刺激”,笑道:“瞧您說的,若非正事,我還不能尋你了不成?”

  笑罷,城陽直接說道:“原是我爹爹聽聞先生在江南做了好些事情,有口皆碑,心中好奇,想打發人來瞧著。派人時我爹爹想著我這個弟弟自幼困在方寸之間,不曾見識民間疾苦,怕將來也成了那一味地驕奢淫逸的敗家子兒,特命他前來體驗體驗民生。兩件事合在一處,就把我弟弟送來了。這是聖命,亦是為了百姓和國家的將來做打算,還請先生不要藏私,教我弟弟懂得黎民百姓的生活。”

  李咎頓覺這位聖上倒還不賴,還知道要讓兒子懂底層的百姓才能治好國家,本該嫌麻煩的他也就不覺得麻煩了:“此事簡單,等我這裏事了,回李園詳敘,如何?”

  城陽搖搖頭:“不好。先生在這裏做什麽,我雖不敏,也能猜測得來。既然爹爹命我們跟著先生看先生做什麽,民間到底如何,我們自然就跟著先生,為什麽要等此間事了,再去園子裏坐著詳敘?倘若詳敘就可以知道,爹爹又何必命我們前來實地看看?請先生去京城教我們不也可以麽?”

  大皇子十分震驚,瞅著他姐瘋狂使眼色:不是吧姐你亂講,我爹不是這個命令,他隻說讓我和李先生學習幾月,可沒說讓你也一起留下!你打的什麽主意為什麽要讓我背鍋?

  城陽一把掐著弟弟的手,每當感覺到弟弟要說話就狠狠再掐一下,李咎看看大皇子幾乎要暈過去的樣子,笑道:“二位殿下自行安排即可,隻是君命如此,也得養好身體才能執行。這幾天酷熱,兼河灘上汙穢髒病源尚未清理得幹淨,我請殿下先修整數日,原是為了這個。若怕違背聖令,二位且去貨行,隻看貨行調撥人手、物資,發放日常飲食、衣物、工錢、藥材,也就懂得了其中的一些奧秘。凡人各有所專,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此分工之必然。殿下長於勞心,某長於勞力,倘若從我勞力,是不智之取。”

  城陽覺察出李咎這番說辭有不對,和他本人平時的觀點有些出入,她本可以提醒兄弟,但是看著弟弟呼吸都有些困窘的模樣,她又沒說下去了,隻道:“先生說的也有道理……就按先生說的辦。不過,請先生幫忙隱瞞我和兄弟的身份,爹爹說了,叫我們不可擾民,隻當是微服暗訪也就是了。”

  李咎道了聲可,又道:“我要回去繼續給他們調整滑輪組,二位——二位請自便,有事隻打發人來說一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