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非人是非多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0-12-23 04:15      字數:2503
  因為和青山四家以及書局聯營的事已經花去了一天,榨油的事就放到了次日。

  在外麵和幾十個人念叨了一整天,結束時已經到了傍晚,李咎隻想趕緊到家喝完熱麵湯、洗個熱水澡,趴上他的席夢思好好睡一覺。

  鬥智鬥嘴,令人頭痛。

  不想剛回到家,還沒進裏頭的門,正要往馬廄裏栓馬,遠遠就瞅見一個小人影在馬廄外走來走去,隻看個大概的輪廓,李咎猜到是幺娘。

  走近了一瞧,果然是她,再看地上的痕跡,也不知道她在馬廄這裏來來回回走了多久。

  “你怎麽在這?有事?”李咎把阿宅牽到馬棚裏係上,又從飼料袋裏摸掏出些零嘴給阿宅慰勞慰勞。

  幺娘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噘著嘴,道:“當然有事了。千紅姐姐和曹姐姐她們吵起來了,後來……咱們家的張姐姐王姐姐也和她們吵起來了,三九姐姐看著她們,不敢打起來,但是吵得可凶了。”

  李咎頓時覺得頭更痛了:“她們為什麽吵?已經幹了一年的老人怎麽又卷在裏麵?”

  幺娘一邊賣力地給李咎遞豆子、幹草,一邊說:“這話說來我也不懂……姐姐懂的,姐姐不告訴我……”

  其實千紅她們和曹月琴她們起衝突也是理所應當。千紅是家伎,曹月琴是書寓出身;千紅在金陵的樂坊長大,曹月琴在窮縣城最破敗的花街柳巷長大;千紅打小就出挑,被媽媽金尊玉貴地養到十來歲才賣給的尤府,尤老爺的家班師父都是名師,在京城都能數得上號的大家;曹月琴是從幾十個鵪鶉似的小丫頭裏廝殺出來的,大凡行差踏錯一步,就成不了現在的曹月琴,而是破窯裏八文錢就可以過一夜的流鶯了;千紅平時也金尊玉貴,還有個老媽媽伺候她們;曹月琴那是掙命才掙過來的活著;千紅伺候的是尤南這個級別的男子,不管什麽年紀什麽脾氣,總歸是人上人,曹月琴伺候的……不提了不提了……

  千紅到李園是“發配”,曹月琴到李園卻是享福。千紅看不上曹月琴的落魄窮酸小家子氣,曹月琴也看不上千紅的高高在上擺架子。當然這裏的“千紅”和“曹月琴”是她們兩撥人的代指,並不是就指她們兩人。實際上千紅還算是理智的,曹月琴也是柔弱的,一個還能勸一勸,隻是勸不住,另一個還能忍讓三分,隻是按不住其他姐妹一起忍讓。

  矛盾早就存在,能熬到這個時候才爆發,已經算是李園的規矩管束得不錯了。

  這日是尤府送來的舞伎中有一個名喚新紅者起的事。新紅今年才十七,乃是極有天分的一個舞劍的女孩兒,才跟著師父學了三年,已學得有模有樣,破格提在“紅”字輩。論實力,也當是紅字輩裏的佼佼者。隻是尤南年紀漸老後不大愛看刀光劍影的樂子,這才將她排在最末。

  早起新紅梳頭發現頭油沒了,往她們這一邊兒今天當值的人處報備要頭油。今兒當值的恰是與她不大對付的一個女子,時間又早,又隻得她們兩個,那氣氛就沒人調和,僵硬得很。

  當值的女孩兒是曹月琴等一起被染織陳買下送來的,跟著書寓媽媽姓伍,隻喚小五兒。

  小五兒年紀不大,發育很快,個子放現代足有一米七三,比絕大多數青山縣男人都高。不僅個子長高了,她的臉也長開了,顯出些粗獷的氣質,很不討恩客喜歡,於是不過十九歲就從小有名氣的書寓名妓流落成了最便宜的窯姐兒。

  小五兒慣會胡旋舞,又粗粗懂一些花拳繡腿,身板兒極好。李咎也很欣賞她與其他人不太一樣的特點,命她整理一些可以改編成打戲的套路。小五兒認為自己就是靠這個為生,對自己的事業看得十分重要,對恩同再造的李咎更是敬仰不已。

  千紅她們來了之後,小五兒就和她們有點別扭。千紅等人就算再注意自己的言行,也難免泄露出覺得李園寒酸的意思,這點意思在小五兒看來就是嫌棄。嫌棄李園,那不就是嫌棄小五兒心中的神明李咎?這丫頭本來就是個暴脾氣,隻是聽著曹月琴的勸才不曾發作得。

  而且千紅她們習慣了大手大腳,對李園用的香皂、胭脂等物,雖覺稀罕,用起來倒一點不手軟,還時常因為各種原因浪費。千紅等人的日用品消耗速度很快,一人能頂小五兒三個。曹月琴有時看見她們洗頭洗臉描唇畫眉的浪費了些,少不得心疼東西規勸兩句,她們當麵隻說好,背過去要說月琴摳摳搜搜。

  這小五兒就有話說了,大家都是苦汁子裏擰出來的人,誰還看不上誰呢?連個正頭娘子還沒掙上,倒拿李老爺的東西擺起闊來了!

  特別是新紅,新紅是舞劍的,拿的也是打戲的任務,隻是新紅的打戲重在舞劍,特指女子舞劍,總算還有點區別。然而這點區別又能區別多久?把套路編好了,還不是得有其他出路。她倆是有真正的正麵衝突啊!

  小五兒是個暴脾氣,新紅也不差。新紅因為一路走來沒吃過苦頭,到了尤家還有千紅等老人寵著,那小性子使起來,和小五兒不就是針尖對麥芒。

  兩人起衝突的原因極簡單:新紅要頭油,語氣不是很好,態度更差,小五兒形容是“斜睨著兩個眼睛看人”。

  小五兒回說:“上回支桂花油才過去七八天呢,就是炒菜也不夠這麽使的,我勸姑娘儉省些吧,又不是你家的錢,這麽造。”

  新紅頂了回去:“又不是你的錢,你管怎麽造?就那麽小一瓶頭油,若是在我們府裏,三天就沒了,我還用了這些日子,這還不夠儉省,還要我如何?果真你家窮到這份上,和我說一聲,我去給你們掙!誰還少得一瓶油呢!”

  小五兒道:“咱們家窮?也不看看老爺隨手拿出來的東西,什麽鍾,又是什麽緞,一個夠買你十個!你每日裏不事生產,那老爺樣的狗兒還能看家護院,貓兒還會湊趣解悶,你會什麽?除了吃喝玩樂,還能做什麽?白養著閑人先糟蹋起東西來,等我去回了趙姐姐,瞅著怎麽收拾你!”

  新紅因為出身賤籍,看著其他李園人是羨慕她們的良民身份,又覺得她們窮。唯獨趙三九不一樣,三九手上有產業,聽聞一年給老爺還能掙下幾百兩銀子,連那些風靡一時的鳳尾裙、月華裙都是趙三九帶著人做出來,新紅等便覺得低了三九一等,十分仰慕三九,也希望自己將來能像三九一樣弄個自己的產業。

  聽見小五兒抬出趙三九來壓人,新紅就漲紅了臉:“少扯著虎皮當大旗,趙三九是好,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就是那下賤地方出的賤命,連我也看不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阿物!”

  ……

  她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又都是學了點武行的,當時就動了手,驚動了其他人。千紅、曹月琴聞訊趕來是想拆開的,無奈其他人不想,尤府的民間的兩幫人扭打到了一起,而李園那幾個留守的女長工也趕了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