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別看森鷗外一肚子壞水, 他在對待夏目漱石的態度上堪稱恭敬，絲毫沒有在拜師事件裏欺瞞夏目漱石的念頭。與麻生秋也攤牌之後，他立刻遠程稟報給了夏目漱石, 得到了一頓批評。

  “你就這麽說了？”

  “傻不傻, 他萬一是詐你的？你被他的名頭給忽悠成了這樣？”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隱瞞的拜師條件失敗了！”

  森鷗外傻了眼。

  夏目漱石氣順了之後，跟自己看好的“鑽石”說道：“因為考驗你，我沒有跟你說過秋也不想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你的出現是一次推動的機會, 不管你和他如何競爭，隻要不踩底線，我隨你們折騰，然而你和他在同樣情報不足的情況下碰麵，你卻被他看透了來意。”

  森鷗外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是我的分析能力不足，輸給了分析師。”

  夏目漱石盯著手機，腹誹著自己的大弟子,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什麽貨色，我還真以為他有著勝過江戶川亂步的分析能力。

  麻生秋也其人, 有頭腦，有分析力，但沒有達到“異常”的程度。

  對方真正厲害的是對人和相關事件的解讀。

  “鷗外，你來到港口黑手黨, 我可以肯定秋也最多是以為你有異心，想要在港口黑手黨首領身上得到什麽, 絕對不會認為你要扶持他上位, 你對他的‘坦白’, 隻會暴露你的問題所在。”

  夏目漱石站在局外者的角度, 冷冷地分析兩人，“你不如他坦率，就不用裝成坦率的人，他不會相信你的，你已經在他麵前弱了下風。”

  森鷗外心裏不好受，自己和麻生秋也的買賣那麽愉快（劃掉晶子的事件），也沒有鬧過矛盾（再次劃掉晶子的事件），結果他在麻生秋也眼中是個騙子，騙子的任何話都是放屁，反向推測，對方就找到了他隱藏的目標。

  ——自己造反上位，成為港口黑手黨首領！

  麻生秋也，你得罪了一名醫生！

  你的情趣藥品沒了！

  就算有，我下次往裏麵摻辣椒粉！讓你們兩個狗男男分手！

  “醒悟過來了嗎？”夏目漱石說道，“你們兩個在港口黑手黨是對手，不是朋友，對秋也暴露自己的目標是何其的不智。”

  對於這一點，夏目漱石很痛心，麻生秋也警覺起來了啊！

  為師的目標也落空了大半！

  森鷗外深吸一口氣，歉意道：“我之前的‘最優解’是與麻生秋也達成友好協議，互不幹涉，是我錯估了這個人，導致計劃失敗，也讓老師的一番心血出了岔子……”

  夏目漱石毫不猶豫打斷對方的話：“別順杆往上爬，你第一個任務都沒完成。”

  森鷗外腆著臉道：“請您指示，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夏目漱石說道：“還用我說嗎？”他發現了森鷗外連番被打擊後的不自信，看在與謝野晶子被搶走的份上，軟化語氣，“二選一，要麽你上位，把他趕去異能特務科，要麽他上位，你跳槽來異能特務科。”

  森鷗外鄭重地說道：“我明白了！”

  他上位。

  把麻生秋也開除，或者派對方去異能特務科當天天工作的臥底！

  讓對方再也沒時間秀恩愛！

  然後……自己在港口黑手黨裏與愛麗絲過幸福生活，掌控“黑夜”。

  完美~。

  此時此刻，森鷗外的發際線穩固地留住了陣地。

  ……

  晚香堂，麻生秋也又進入了補課階段。

  “出去旅遊很開心吧。”夏目漱石用粉筆頭在黑板上重重一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用訓練古武術，不用耗費腦子。”

  麻生秋也唰唰寫筆記，哀怨地說道：“我有給老師帶伴手禮。”

  夏目漱石吹胡子瞪眼：“不好吃！”

  麻生秋也無語。

  夏目漱石說道：“下次給我帶甜食，我不喜歡鹹味的。”

  兩人一個教導，一個被教導，上課氛圍格外輕鬆，沒有學校裏那麽恪守階級製度的嚴厲。麻生秋也還能在學習之餘，問道：“老師退休成功了嗎？”夏目漱石不止一次被他詢問了，無可奈何道：“沒有，被上麵卡住了，你不要再問，等我退休成功就去你家裏蹭飯吃！”

  麻生秋也在筆記本上寫了一句話，再打上一個勾。

  等待夏目老師來蹭貓飯√

  一個粉筆頭丟來。

  麻生秋也沒能和自己的兒子中也那樣靈敏地躲開，被砸中了。

  夏目漱石眼尖道：“不要亂寫隨堂筆記！”

  麻生秋也捂住額頭：“是。”

  幾個小時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被黑板擦反複擦去，夏目漱石重新寫出下一階段的課程：“白天、黑夜，黃昏！”

  麻生秋也打瞌睡，支起眼皮去看黑板，今天絕對是拖堂了。

  老師皆有的惡習.jpg

  夏目漱石把自己的設想說了一遍，不外乎麻生秋也在原著裏知道的那些內容，白天、黑夜、黃昏組成三方勢力，穩定住橫濱租界。

  “秋也，你怎麽看待‘三刻構想’？”

  這是夏目漱石退休前最後一個心願，也是一個無私的理想。

  眾所周知，“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要不是夏目漱石德高望重，加上人脈和關係夠硬，還有兩個弟子給他搖旗呐喊，他的“三刻構想”和鏡中花、水中月沒有區別，屬於理想主義者退休前的自嗨遊戲。

  麻生秋也不敢說。

  說出來，他會被三花貓給撓死的。

  麻生秋也修改用語，斟酌地說道：“看上去……很有趣？”

  夏目漱石沉下臉：“嚴肅一點！”

  麻生秋也正襟危坐，如小學生般舉手答道：“政府在橫濱市使不上力，黑手黨愛亂來，黃昏那邊的勢力太小。”

  夏目漱石歎氣。

  橫濱在戰後的情況太特殊了，成為了半個自治區，名義上受到日本政府的管轄，實際上被各國勢力弄得七零八碎，遠的不說，四年前軍事基地爆炸後造成的擂缽街，至今還沒有人敢發表填平深坑的提案。

  各國軍閥把這裏當成了法外之地，不允許日本政府插手。

  軍警無能為力，市警人手不足，海防的警衛隊又沒有辦法進入陸地。

  “秋也，你不看好我的計劃。”

  “嗯……”

  “你能幫我填補缺點嗎？”

  “老師，這個‘三刻構想’最大的問題是政府。”

  麻生秋也的黑瞳在晚香堂的燈光下，清澈如明鏡，“除了意大利、美國和幾個毒區，全世界範圍內沒有哪個國家的黑手黨可以這麽囂張，黑手黨是社會演變出來的產物，遲早要被掃進曆史的灰燼之中。”

  “您的計劃要成功，短時間內不難，難的是要長時間維持下去。”

  “如果政府要清除黑手黨怎麽辦？”

  “如果港口黑手黨為了人情和利益，不能暴露合作關係，某一天要對付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怎麽辦？”

  “那些在衝突中死了的無辜之人又算什麽？”

  “人心是會變的。”

  麻生秋也想到了很多，最鮮明的一幕仍然是文野原著裏芥川龍之介炸掉一個橫濱市小分局的畫麵。對於動漫來說，這是體現出港口黑手黨異能力者的危險和個性，對於現實中擔驚受怕的平民和市警來說，這就是法外之徒。

  夏目漱石沒有否認他的話，而是疲憊地說道：“為了和平。”

  麻生秋也突然產生了真實的內疚。

  他要是殺了港口黑手黨首領上位，統治橫濱市的“黑夜”，確實可以在犧牲自己和蘭堂的自由的情況下，提早達成橫濱市的和平。

  但是他做不到。

  為了橫濱，為了老師，去消耗自己與蘭堂最後的那一點時光？

  他對於這座城市的愛沒有那麽深刻。

  可是，如今在他的心髒裏微微刺痛的東西又是什麽？是時間醞釀之下帶來的牽絆吧，他的家人和老師都生活在這裏。

  也許……早就沒有維持原著劇情的必要性了。

  隻要保證“那一刻”的到來。

  麻生秋也默默地把自己的小算盤修改了一遍又一遍，麵目全非，最後捂著臉去看自己初衷是抱大腿的夏目老師。

  “老師，給我一點時間思考，我另外有一件事想和您商議。”

  “什麽事？”

  “如果出現海外的偷渡人員，是官方解決，還是黑手黨解決？”

  “說詳細一點。”

  “呃……請老師千萬不要說出去，我家蘭堂出版過法語詩歌集，有一群法國雇傭兵是他的狂熱粉絲，在國外還為蘭堂的詩歌集綁架過書店老板，因為蘭堂最近寫詩的頻率很低，他們似乎會找上門來……”

  在麻生秋也支支吾吾地解釋下，夏目漱石的眼角抽搐了。

  夏目漱石的紳士杖撞在地麵。

  “你自己解決——！”

  在橫濱市，你自己管殺管埋，別拿自己的私事來煩政府！

  講台下方第一排座位上的麻生秋也發出了小小的一聲“嘁”。

  這個文野世界的日本政府哦……

  忒不管事了。

  ……

  法國的夜晚，在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附近，有一處豪華莊園的客廳裏正在舉辦沙龍。“沙龍”的詞語起源於意大利，後來流傳入法國，最早成為了法國上層人物們在家中邀請眾多朋友聚會的一種待客之道。

  放在今天，也是許多法國人們喜歡的聚會方式。

  由斯特芳·馬拉美牽頭，在他名下的莊園裏開辦的沙龍不止一次了，聚會的朋友全是超越者或者是潛力極大的新秀。

  他這個圈子的層次之高，是無數人擠破頭也想要擠進來的地方。

  堪稱法國最頂尖的沙龍了。

  斯特芳·馬拉美熱情地招待著自己的同僚們，而後就法國的新鮮事物們聊了起來，暢所欲言，沒有人會不給麵子的泄露出去。

  乍一聽見在國外“出名”的Mimic組織，馬拉美還愣了愣。

  紀德又碰到了麻煩嗎？

  馬拉美去聽他們的八卦，得知了紀德幹了什麽事情後哈哈大笑，“欸？沒想到他們也喜歡讓·尼古拉先生的作品啊。”

  逮著一個同僚，馬拉美就開始說讓·尼古拉先生的作品有多麽多麽好，聽得早就被他推薦過的人翻白眼，“好了，知道了，不用再說三遍以上，讓·尼古拉的詩歌集在國外比國內還紅。”

  馬拉美讚歎道：“自從看了他的詩歌，我都想要寫詩了。”

  此言一出，不少超越者表示認同。

  “對，我也有這種念頭。”

  “你什麽時候寫？”

  “不知道……”

  “詩歌的優美，直入靈魂，不過這種念頭想一想就算了。”

  “看詩歌不好嗎？沒必要自己去寫……”

  三次元的頂尖文豪，二次元的頂尖異能力者們流露出一股傲慢而鹹魚的氣息，絲毫沒有要給自己的心靈寫詩的想法。

  馬拉美心有戚戚：“每次想要寫詩，就感覺有一股力量阻止了我。”

  馬拉美回憶了一下，憂傷地扶住額頭。

  “沒有了我們，文壇凋零了。”

  一名超越者端起香檳，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後說道：“並沒有，我們法國文壇不是有巴爾紮克嗎？他一個人撐起來了法國的小說界。”

  另一名超越者點頭：“是啊，英國那邊就沒有這麽敬業的人。”

  馬拉美和其他人想到那位過勞死的同僚，表情各異。

  感謝巴爾紮克，他們對作家敬而遠之。

  這是多麽可怕的職業……

  在沙龍的焦點人物之中，一直沒有說話、而是在這群晚輩裏喝著酒、翻看詩歌集的男人突然說道：“馬拉美，魏爾倫怎麽沒有來？”

  馬拉美瞬間看了過去，對比他要高一輩分、且性格令人捉摸不定的長者解釋道：“波德萊爾先生，魏爾倫好像回到了在巴黎雅克大街的故居，沒有打算參加沙龍。”

  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抬起眼簾，目光陰鬱而鋒銳，能刺痛靈魂。

  “讓他過來。”

  “我要見一見他，這家夥躲著我好久了。”

  自從阿蒂爾·蘭波出事，身為老師的波德萊爾就心裏很不痛快。

  憑什麽我的學生屍骨無存，你卻完好的回來了。

  你究竟在日本做了什麽……

  保羅·魏爾倫！

  馬拉美低下頭，暗暗為保羅·魏爾倫幸災樂禍，你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總要給阿蒂爾·蘭波的老師一個交代。

  戰爭時期的貓膩再多，等到戰爭過去，該清算的時候也會到來。

  想到另一位有“問題”的歌德先生，馬拉美也不禁搖了搖頭，為德國默哀一秒鍾。

  法國的超越者都知道“七個背叛者”裏，法國背叛者是儒勒·凡爾納，德國背叛者可能是歌德！不然這個異能組織的人綁架各國元首怎麽如此順利……

  那一位是異能大戰時期有名的德國反戰主義者，全名為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為人高尚，品德無可挑剔，有“歐洲良心”的美譽，是很多歐洲異能力者的崇拜對象，在超越者圈子裏與英國的莎士比亞、法國的波德萊爾是同一個層次的人！

  越強大的人，搞事能力也越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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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奉上。

  本月1號一共更新了一萬字啦！

  上一章的評論區全是口口，你們夠了，圈圈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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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現新人物啦！

  有熱情的讀者可以在評論區幫其他讀者科普波德萊爾先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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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1821年4月9日－1867年8月31日），法國十九世紀最著名的現代派詩人，象征派詩歌先驅，代表作有《惡之花》。夏爾·波德萊爾是法國象征派詩歌的先驅，在歐美詩壇具有重要地位，其作品《惡之花》是十九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詩集之一。從1843年起，波德萊爾開始陸續創作後來收入《惡之花》的詩歌，詩集出版後不久，因“有礙公共道德及風化”等罪名受到輕罪法庭的判罰。1861年，波德萊爾申請加入法蘭西學士院，後退出。

  作品有《惡之花》、《巴黎的憂鬱》、《美學珍玩》、《可憐的比利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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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麻生秋也：本章又名鴿子沙龍。

  蘭堂：？？？

  麻生秋也：你看他們，像不像一隻隻法國鴿子，而且各個肥碩。

  蘭堂：嘶，你膽子也太大了。

  麻生秋也：（痛心疾首）一個個都不想寫作！

  蘭堂：不寫也正常啊……他們又不用靠寫詩來養活自己。

  麻生秋也：就是因為有錢！

  蘭堂：……嗯。

  麻生秋也：所以他們就隻想著玩了！！！

  蘭堂：……嗯……

  麻生秋也：蘭堂，你千萬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蘭堂：（看著自己的黃金屋）陷入沉默。

  麻生秋也：對了，我第一次看見你的老師耶，他怎麽樣啊？

  蘭堂：我不記得了。

  阿蒂爾·蘭波：老師很擅長看人，魏爾倫比較怕他。

  麻生秋也：蘭波！！！

  阿蒂爾·蘭波：我老師瞧不上你。（冷漠）

  麻生秋也：痛哭流涕。

  蘭堂：不要哭，我以後嫁給你，不用在乎過去的老師！

  波德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