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江戶川亂步回家的時間很晚, 比參加完聚會的蘭堂還晚。

  但是，別墅外的路燈指引著他，月朗星稀, 他在花壇處告別了福澤先生, 一路小跑回了別墅，撲到了走出來接他的麻生秋也的身上。

  麻生秋也莞爾，背起了對方，原地轉了一圈, 把人帶回家。

  “回家嘍。”

  家裏的最後一隻貓貓歸位。

  從外地帶來的零食和手信塞滿了冰箱, 也擺滿了茶幾，等待它們的小主人進行挑選。江戶川亂步其實已經很累了，強打起精神地抱起一堆零食藏進自己的臥室，再蹬蹬地走下來，餐桌上果然給他準備了宵夜。

  江戶川亂步一邊吃著涼拌蕎麥麵，一邊端起碗，走到廚房的門口。

  麻生秋也在廚房裏洗鍋, 笑著看向他：“有事嗎？”

  江戶川亂步糾結道：“秋也，我和福澤先生找到了夏目漱石。”

  “這是好事。”麻生秋也關上水龍頭, 擦幹淨手上的水珠，雙手的皮膚仍然很好，有錢人的生活注定了他不用為柴米油鹽的事操心。

  事實上，別墅這麽大, 沒有請保姆和管家已經是一件不科學的情況。一來是麻生秋也享受偶爾下廚的滋味，不想家裏有外人出現, 二來是“彩畫集”自帶鍾點工, 不缺打掃衛生的人, 他想要培養兩個孩子各自獨立的能力, 不打算把他們養成一個個小少爺。

  養孩子嘛，培養興趣愛好和獨立自強的能力比什麽都重要。

  “那個人給福澤先生和我說了一個要求。”

  “難度很高嗎？”

  “守住異能開業許可證。”

  “居然是這個……”

  麻生秋也丟開擦手巾，表情有一些凝重：“多久的時間？”

  江戶川亂步說出來：“一個月。”

  在外麵看中也的考試試卷的蘭堂聽見兩人的對話，隨意地在試卷上簽了一個家長的名字，走過來問道：“異能開業許可證是什麽？”

  麻生秋也頭疼：“港口黑手黨也會心動的一種證書。”

  蘭堂知道價值對應的風險後，轉頭對亂步說道。

  “要我幫你嗎？”

  “不用。”

  江戶川亂步搖頭，絲毫沒有擔憂，“我和福澤先生就兩個人，躲起來也能躲一個月，根本不怕別人的搶奪啦。”

  江戶川亂步真正躊躇的是秋也那邊……

  “秋也，你最近要小心，我打算在外麵住一個月的時間。”

  “好。”

  麻生秋也權衡後，認為亂步跟著福澤先生更安全，不會暴露行蹤。

  江戶川亂步失落地說道：“我以為秋也會拒絕。”

  “對你好的事情，我為什麽要拒絕？”麻生秋也捏了捏他又胖了一點的臉頰，“你應該開心一點，這樣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在外麵吃吃喝喝，不用回家鍛煉身體了。”

  江戶川亂步用筷子敲碗，砰砰作響，“我才沒有胖！”

  麻生秋也直言道：“上秤！”

  江戶川亂步把吃完了的碗往麻生秋也手裏一塞，撒腿就跑。

  “我去睡覺！明天再走！”

  想到亂步的整理能力，麻生秋也跟蘭堂說道：“蘭堂，你去幫亂步整理一下外出要帶的生活用品，省得他明天隻帶走一箱子的零食。”

  蘭堂思忖真的有這種可能，快步上樓，去照顧孩子氣的亂步君。

  樓下，麻生秋也笑眯眯地看向中也，中原中也渾身不自在，把試卷往身後藏起來。橘發少年知道蘭堂先生不在乎成績高低，所以特意找一個爸爸不在的時候讓蘭堂先生幫忙去簽名。

  “中也，接下來一個月，你是想跟我們住還是去擂缽街？”

  “哈？你們剛回來，我肯定是和你們一起住了……”

  中原中也沒了後顧之憂，選擇了跟親人居住，擂缽街的同伴們已經去上學，白天不會去招惹危險的大人，他的保護作用就不大了。

  麻生秋也說道：“橫濱可能會比較亂，最近多注意安全。”

  中原中也不以為然：“這沒什麽，爸爸走之後，這裏一直比較亂，經常發生槍/擊事件，我有讓同伴們小心避開穿黑西裝的人。”

  麻生秋也聽他說了橫濱市的情況，心頭的愉快就被打散了。

  唉，還是外麵好。

  “有任何人以我或者亂步的名義聯係你，你都不要理會。”麻生秋也低下頭，在孩子的耳邊說道，“亂步和福澤先生手裏有很多勢力心動的東西，你不要卷入進去，安安心心去上學。”

  中原中也的臉色忐忑：“我不能幫亂步嗎？”

  麻生秋也摸頭，橘發養得柔軟三分，不再是毛躁的碎發。

  “相信亂步的能力吧。”

  在橫濱，除了蘭堂，目前沒人能單挑亂步和福澤諭吉這對搭檔組合。

  有了麻生秋也的保證，中原中也轉眼就拋開了疑惑，被哄著上樓去睡覺，直到他睡著之前，才迷迷糊糊地想道：“這是亂步的麻煩，為什麽亂步要對爸爸說小心？爸爸肯定比亂步更厲害吧……”

  二樓的主臥裏，麻生秋也抱著蘭堂思考明天的事情。

  蘭堂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掌心蓋住秋也的臉，略帶強硬地要求對方休息，“你心思太重，小心失眠。”

  麻生秋也閉著眼睛：“我有睡著呀。”

  蘭堂嗤笑：“在黑蜥蜴裏，我可是學會怎麽分辨心跳和呼吸聲。”

  麻生秋也隻能選擇去睡覺了。

  啊。

  還是睡不著。

  蘭堂在寂靜的氛圍中傾聽胸膛裏的心跳，“是那張證書的原因嗎？你可以把煩心事跟我說，我幫你撕了那張證書都沒有關係。”

  麻生秋也悶笑：“亂步會哭的。”

  蘭堂說道：“總比自己的男朋友胡思亂想，連睡都睡不安穩好。”

  麻生秋也摟緊了愛自己勝過其他的蘭堂。

  “有一點焦慮而已。”

  原著中夏目漱石是直接給了福澤諭吉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這一次有了他的拜師在前，後麵的人拜師就難了，導致獲得異能開業許可證的條件苛刻了許多。嚴重一點，國內所有的異能組織都會盯上兩人。

  他並非懷疑亂步的智慧和福澤諭吉的武力，而是港口黑手黨勢必會參與爭奪，港口黑手黨也需要一個讓組織變得合法的機會！

  作為亂步的監護人，兼港黑分析師的麻生秋也又如何避嫌？

  他總不能去搶武裝偵探社的異能開業許可證吧？

  矛盾遲早要出現……

  他的神經已經提前緊繃了起來，呼吸之間，能嗅到指向自己的逼問。

  “蘭堂，我好想連夜就讓亂步跑路啊。”

  “別想了，他睡著了。”

  “睡得香嗎？”

  “嗯，去他房間檢查的時候，他已經呼呼大睡，聽得見鼻鼾了。”

  “……嘖。”

  被世界第一名偵探信賴的麻生秋也壓力山大。

  幸好，他懷裏抱著的蘭堂能充當全家人的定心丸，不會讓他擔心在睡眠之中就遭到了刺殺。

  一夜無夢，安然地看見了第二天的太陽。

  麻生秋也看著來接江戶川亂步的福澤諭吉，把兩個塞滿行李箱遞過去。

  福澤諭吉：“這麽多……東西？”

  麻生秋也尷尬：“蘭堂整理的，辛苦你了。”

  蘭堂優雅而不失禮貌地保持微笑，不去看箱子。反而是中原中也在他的身後露出腦袋，深深地同情福澤先生，未來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吃喝同住，對方肯定會被嬌生慣養的亂步煩死。

  “我走啦，一個月後見！”江戶川亂步坐在了一個大箱子上，開心地抱著零食出門，福澤諭吉推著他和箱子一起走。

  兩人遠去。

  麻生秋也握拳，抵在唇前，“好了，輪到中也了。”

  中原中也警覺：“我？”我沒惹事啊！

  麻生秋也把車從車庫裏開出來，蘭堂拉開後座的車門，讓中原中也拿著書包進去，自己則坐到了副駕駛上。

  麻生秋也一腳油門：“作為家長，該送你去上學了。”

  中原中也望著坐在前麵的兩個人，沒了亂步，總算有了獨生子的感覺。

  他不由暗暗喜悅：“亂步，你出去待久一點吧！”

  為了獨占整個家，兄弟情說拋就拋！

  ……

  港口黑手黨本部，情報部得到了一條重要情報：橫濱市出現一張由政府發放、還未登記在案的異能開業許可證。誰得到了這張異能開業許可證，誰就可以寫上自己名下的“公司”名字！

  沒有人能阻止這條情報傳遞給港黑首領。

  任何一個黑手黨或者非法機構，再瞧不起政府，也渴望能“洗白”！

  港黑首領更是想到了一個可能，如果他以異能開業許可證為代價，請求整個日本的異能力者為自己治病，有誰能拒絕的了？

  “哈哈哈——太好了！港口黑手黨必須得到這張證書！”

  這張證書用於組織勢力和個人都是寶物！

  “Boss，您太激動了，早上需要測血壓。”森鷗外專心照顧港黑首領的身體健康，憂心忡忡地說道，“大喜大怒大悲皆傷身啊。”

  港黑首領喜悅地說道：“我要得到這個東西！我必須得到——它有可能讓我恢複健康！”

  森鷗外欲言又止，沒有再勸說一個興頭上的病人。

  港黑首領對屬下吩咐了幾條命令，隨後對私人醫生的興趣大減，揮了揮手，“你先回去，等我需要你的時候再過來。”

  森鷗外應道：“是，請您保重身體。”

  提著醫藥箱，森鷗外乘坐首領室的私人電梯離開港口黑手黨。

  他看著自己背後的五棟大樓，眼神晦暗。

  不在乎組織利益，更在乎自己身體的首領就像是一個怕死的臭蟲，居然把珍貴的異能開業許可證當作治病的東西。

  分析師，你能忍受下來嗎？

  還是說這座城市的未來，也不被你放在心裏？

  難怪夏目先生會考慮我……是你，在這方麵不如我合適！

  橫濱市的新一輪爭鬥即將出現。

  作為本地的地頭蛇，港口黑手黨占據極大的優勢，第一時間就得到情報，第一時間就查到擁有者的身份——在警察圈子裏大出風頭的“偵探二人組”，然而下一步的追捕動作卻戛然而止。

  等待出動的黑蜥蜴小隊和其他武鬥派小隊一臉困惑，不明白上層的命令怎麽沒有傳達下來，這種事情應該先下手為強啊。

  蘭堂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裏不語，淡漠地看著佩戴武器的同僚們。

  這就是秋也擔心的事嗎……

  秋也……

  晉升為黑蜥蜴十人長的蘭堂不用再聽很多人的命令，單獨走到廣津柳浪麵前，說道：“廣津先生，我要去見秋也，今天不出外勤了。”

  廣津柳浪開了個後門：“去吧。”他給出一個提醒，“不過接到全員出動的命令的話，你必須回來。”

  蘭堂點頭，往麻生秋也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刻，麻生秋也不在辦公室，得到了港黑首領的召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室，老者躺在病床上，支撐身體坐起來，那張布滿病容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亢奮，“分析師，你來了！”

  從病重後，這位老者就幾乎不喊他的名字了。麻生秋也覺得自己被貼上了一個標簽，那就是自己的可利用價值——分析師。

  “Boss，這麽急著找我有重要的事情嗎？”

  他收到的命令是放下所有工作，立即前來見首領大人。

  老者說出了目的：“異能開業許可證！”

  麻生秋也驚訝：“是政府要給港口黑手黨發異能開業許可證了嗎？”

  老者用目光灼熱地看他，“你別給我裝傻！”

  麻生秋也走到病床前，“我沒有，是您說得我糊塗了，這種認可異能力者進行合法活動的證書又怎麽跟我這樣的小人物有關。”

  老者提著一口氣，嘶啞地說道：“但它和你養的小鬼有關！”

  “江戶川亂步，這個名字——你以為我會忘記嗎？分析師，你不愧是投資的高手，隨便養的一個小鬼，哪怕對方被學校趕出去，仍然有著非凡的力量。我以前是懶得和你計較，一個推理高手而已，比不上你，可是我現在需要異能開業許可證，你給我立刻拿過來！”

  港黑首領抓住了麻生秋也的手腕，把對方拽了一個踉蹌。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老者的精神有多好了。

  “快點打電話，讓那個小鬼交出來，我可以容忍你不讓一個異能力者加入港口黑手黨，我還可以讓你成為幹部！”

  幹部？

  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一個幹部的位置？

  麻生秋也的心底五味雜陳，要是在幾年前，估計自己會高興。

  “Boss，我說了，我不知道。”

  “分析師！”

  “無論您是直接去派人搶奪，還是讓我與其他勢力開戰，我不會反對，請您諒解一個家長不想去搶奪孩子的東西的心情。”

  麻生秋也平靜地回答港黑首領。

  港黑首領怒火噴湧：“你忘記了黑手黨的準則嗎！無條件服從我！”

  麻生秋也說道：“那個孩子已經走了，今天離開了我家。”

  港黑首領為他的推脫而氣得渾身發抖。

  “很好，你又要違背我的命令，是我太縱容你了嗎？讓你認為憑借賺錢的能力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記自己的身份？”

  “Boss……我也想問您一句話。”

  麻生秋也的眼簾之下，那雙黑瞳有著幽暗的情緒在起伏。

  “以我這些年為組織作出的貢獻。”

  “我不配得到這些嗎？”

  ……

  當一個堂堂正正活著的人，不用低頭學狗叫，難道在黑手黨就是一種奢望嗎？

  一億美金不夠，十億美金不夠，要多少錢才夠？

  非異能力者也有自己的尊嚴。

  我沒有異能力。

  但是我能做到比異能力者更多的事情！我能觸碰這個時代的脈絡！

  我已經勝過了你們之中的大多數人——！

  我，不甘心了太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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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猛然降溫，晚上全家人吃麻辣味火鍋，吃完火鍋，圈圈就來了大姨媽……

  圈圈感覺要完犢子。

  小劇場

  麻生秋也：T_T我也想成為異能力者，成為超越者啊。

  蘭堂：秋也……

  麻生秋也：可是我沒有機會，我隻能去賺錢。

  蘭堂：摸摸。

  麻生秋也：蘭堂，真的很難過，我不想當一個普通人。

  蘭堂：在我心中，你不普通。

  麻生秋也：那也隻是對於你現在而言啊！

  蘭堂：……

  麻生秋也：對不起，我忍耐了太久，終於麵臨崩潰的一天。

  蘭堂：我不會怪你的。

  麻生秋也：我本來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隻是在他瞧不起我的時候，我也瞧不起他。

  蘭堂：啊？

  麻生秋也：我寧願把錢捐了，都不會把所有的錢給他。

  蘭堂：我能理解的。

  麻生秋也：對於這個組織、這個國家，我皆沒有歸屬感。

  蘭堂：這麽嚴重嗎……

  麻生秋也：隻有家，是我的歸處。

  蘭堂：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