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頂有顏色的帽子
作者:魚危      更新:2020-12-23 01:05      字數:4533
  第六十一章

  淩晨。

  夜深人靜的巷子裏堆積了各種雜物, 偶爾有老鼠跑過的窸窣聲。

  “呃,先生——別往死裏敲了!我馬上開門,等一等, 我換個衣服——好好, 我不換了, 馬上!”伴隨著醫生被半夜吵醒, 新開業沒多久的小診所裏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以及對方撞到了東西的磕碰動靜和“嗷”得吃痛聲。

  一分鍾後, 診所的門打開了。

  一名穿著粉色睡衣的醫生探出頭, 小心謹慎,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麵的人,便被蘭堂暴力擠開了門,半摟半抱著懷裏昏迷過去的人闖進來。

  蘭堂語速極快道:“他被貓抓傷了臉, 腹部另有嚴重的傷口, 可能是我沒有處理好, 如今傷口感染, 白天低燒,晚上就變成了高燒,麻煩你幫他治療一下。”

  醫生扯了扯自己令人尷尬的睡衣, 視線掃過二人,重點落在了外國青年懷裏的黑發青年。對方裏麵是一套寬鬆的居家服, 外麵披著遮風的外套, 身材略矮於外國青年, 麵容蒼白中透露出不正常的潮紅, 臉上三道細小的抓傷, 如無意外, 要打狂犬疫苗。

  外國青年戴了保暖的手套, 而這名發燒的黑發青年垂落的手上,有槍繭和常年用筆的痕跡,應該是一位職業特色的辦公室人員。

  醫生斂去過於鋒銳的眼神,揚起笑容地走到前麵帶路:“往這邊來吧。”

  經過了一條走廊,醫生帶著兩人到了平時治療傷患的地方,牆壁上沒有什麽證書或者榮譽勳章之類的東西,貨架上的醫藥用品都沒有放滿,不少儀器以半拆開的狀態堆在角落裏,快遞箱疊得很高,是一個典型的有點家底、又剛開業的診所。

  “把他放平,注意不要讓他的腹部用力。”

  “你很冷嗎?我給你開空調好了,今年各個行業不景氣,電費都快交不起了。”

  “欸?你們是從誰那裏知道我這裏開業啊,我的很多東西沒準備好,隻能處理簡單的外傷和注射狂犬疫苗,要是患了其他病症,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療……”

  這名醫生手腳麻利地拆紗布,有一點活躍氣氛的意思。

  蘭堂見到秋也嚴重幾分的傷口,心裏一揪,注意力轉到治療戀人的年輕醫生身上,不確定這名醫生的治療經驗和技術高不高明。

  蘭堂回答道:“是秋也的崇拜的一名前輩,他把診所的地址給了我們。”

  “哦……原來是這樣啊。”醫生低語,看見麻生秋也的狙/擊槍造成的槍傷後挑了挑眉,“這個貫穿性傷口……挺少見的,要殺他的人沒有用殺傷力強的子/彈。”用上合適的槍/支和子/彈,足以在中短距離內把整個人打成兩半。

  曆經了戰場,退役下來的醫生看出了許些貓膩,卻識趣的沒有說出來。

  也許是暗殺者的任務不是殺人,是重創一個人?

  可惜晶子不在呢。

  在蘭堂的輔助下,醫生給傷患重新上藥,動作麻利,包紮好麻生秋也的傷口。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纖長,把紗布繞過麻生秋也的腰腹時,發現了一個疑似吻痕的痕跡,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穿戴得嚴嚴實實也掩蓋不住法國人風情的蘭堂。

  醫生的嘴角翹起,紫色的瞳孔在診所的白熾燈下閃爍著某些意味。

  “雖然不該說,但是受傷的人,最近還是禁欲比較好。”

  “並沒有你想的那種事情。”

  蘭堂冷淡地解釋一聲,不願秋也難受,又問道:“他怕疼,可以給他打鎮痛劑嗎?”

  醫生說道:“我這就去拿藥。”

  蘭堂彎腰觸碰病床上的麻生秋也的額頭,往日喜愛的熱度,小小地燙傷了他。

  麻生秋也昏睡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安定。

  “秋也,睡吧,不用再憂思了,我會守到你醒過來為止。”

  房間的門口處。

  醫生站在陰影的死角,看著裏麵溫柔的法國人,手裏提著藥瓶和輸液管之類的東西。看了片刻,醫生才在蘭堂投來地冷漠視線下踏入,“抱歉啊,我看你們關係很好,不敢打擾你們,你們運氣很好,我這裏正好有消炎藥和鎮痛劑。”

  蘭堂不在意醫生的小心思,害怕半夜的病人和家屬也好,想要自保也好,他隻需要對方幫助秋也退燒和止痛,等到秋也醒過來就可以了。

  醫生把一張椅子拖了過來,放到蘭堂的身邊,“站著也累啊。”

  蘭堂道謝後坐下。

  醫生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要回去休息了,“怎麽拔針,你應該懂的吧,每瓶藥水的吊水順序寫了數字,我去睡覺了,你有什麽事可以到隔壁喊我。”

  蘭堂點了點頭,忽然喊住醫生:“我還是有一些冷,能把空調溫度調高嗎?”

  醫生扭頭說道:“不能呢,不利於傷口。”

  突然,兩個人就懂了傷口發炎的某一個直接原因。

  醫生遲疑道:“你們在家開多高的空調?”

  蘭堂的視線遊離在秋也的身上,努力不心虛,“比你這裏要高一點點。”

  醫生同情地說道:“傷口不能出汗。”

  蘭堂愧疚起來。

  他是真的不懂啊,沒人告訴他,港黑的醫生也沒特意囑咐過。

  彼此沒有詢問過名字和來曆,醫生看見了蘭堂一身法國的名牌打扮,更不會去問診金方麵的問題,這個人絕對有錢,就算對方缺錢,受傷的那個人也不會缺。

  醫生返回自己睡覺的房間,若有若無地想道。

  我問的可是“在家”啊。

  推開臥室的門,醫生看著自己簡簡單單的小房間,把睡衣換掉,隨時做好傷患的家屬喊起來的心理準備,“一對不同國籍的同性戀人?日本淪落為戰敗國後,還能有這種出身優越的法國人看得上日本人……挺少見的。”

  幾個小時後,醫生滿臉憔悴,算是對傷患家屬的情緒太有先見之明了。

  “那個……這種小事,不用找我啊。”

  不就是疼了一聲嗎?

  “你在說什麽?”

  蘭堂用棉簽沾濕了麻生秋也幹燥的嘴唇,冷眼斜睨,“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在家被戀人捧在心尖上寵愛的蘭堂,性格要任性了許多。

  他無需委屈自己,委屈秋也,有了異能力之後,他可以幫秋也做到更多的事情,讓秋也從工作的壓力下解脫出來,有空陪伴自己一起寫作。

  醫生一臉無力,不修邊幅的臉上有幾根胡子渣,“你說的對,你說什麽都對,麻煩在藥水用完後再拔掉啊,剩下接近五分之一的藥水太浪費了,最近醫療物資也緊缺啊,好、我知道你是害怕看見你男朋友的血倒流回血管。”

  說不過蘭堂,醫生灰溜溜地去整理雜物,不想再進行分段性睡眠了。

  談戀愛的人根本不講道理!

  天光大亮,陽光穿過巷子,自窗簾的縫隙中投射進來幾縷。蘭堂給麻生秋也拔完針後,趴在病床旁邊打瞌睡,長發落在潔白的病床邊緣,有的彎曲,有的被壓在他的手肘之下,在身體猛地坐直時,他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頭發。

  麻生秋也已經無聲地睜開眼了一會兒,黑瞳注視著蘭堂,舍不得喚醒對方的瞌睡。

  蘭堂答應了要保持清醒,卻因為在秋也身邊放鬆警惕而臉紅了。

  “秋也,身體有感覺到好轉嗎?”

  “沒那麽熱了。”

  “下次……我開空調,你記得提醒我啊,我沒有那麽怕冷。”

  “沒關係,問題不在這上麵。”

  有這麽一個美人睡在身邊,火熱無限,麻生秋也覺得不是空調的黑鍋。

  麻生秋也想坐起身,蘭堂充當靠枕,讓他能躺在自己的身上。麻生秋也的後腦勺壓著蘭堂的圍巾,四處打量這間小小的診所,心中有著會見到某個人的預感,“蘭堂,你還是把我帶來了夏目先生提示的診所啊。”

  蘭堂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認為夏目先生可靠,我便相信你的判斷。”

  麻生秋也仰起頭,從這個角度去看蘭堂,依舊完美。

  他的戀人沒有原著那麽憔悴。

  “以後別為我熬夜了,小心長出黑眼圈,蘭堂發現自己醜了肯定會哭的。”麻生秋也恢複身體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蘭堂放鬆,調侃是他們日常的互動之一。

  蘭堂不信地說道:“我的熬夜能力沒這麽差。”

  每個小年輕都是這麽認為的,等你二十七八歲,再回頭看,後悔不迭。

  麻生秋也哄道:“趴著睡一會兒吧,我們過一個小時再走。”

  蘭堂搖頭,“我們回家睡吧。”

  麻生秋也琢磨著“師兄弟”見麵不急於一時,與醫生碰個麵就走,以後再來也一樣。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這家診所的主人是不是森鷗外,有無拜師夏目漱石。

  “好,你去跟醫生結賬吧,出門有帶錢和卡嗎?”

  “有帶呢。”

  蘭堂找出錢包,在日常生活中培養出了遵紀守法的意識。

  不付錢這種行為,他是不恥的。

  蘭堂沒有讓秋也單獨待在病床上,走向門口,往外麵喊了一聲:“醫生!”

  這句話在淩晨已經喊過無數次了。

  醫生馬上就過來,見蘭堂拿出錢包,了然道:“要結賬嗎?等下吧,我去詢問傷患醒來後的感覺,要根據他的情況再開一點藥。”

  說著話,醫生往房間裏走來,很負責任去先去看病床上的傷患,麻生秋也在新奇地打量著出現的醫生,那目光仿佛是醫生的頭頂上長了一根角,或者是臉上有非同凡響的容貌,弄得穿了白大褂的年輕醫生不自在,摸著頭上。

  沒有角,有的是他劉海處怎麽弄都撫不平的一根翹毛。

  “請問我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醫生試探。

  “沒有。”麻生秋也的目光不再那麽灼灼發亮,在認識蘭堂之前,怎麽認識森鷗外就在他的計劃備案之上,而他發現計劃永遠與現實是不一樣的。

  是的,這名會在淩晨開門救人,看上去像個無證黑醫的年輕人便是森鷗外。

  麻生秋也二十二歲,森鷗外二十七歲,兩人相差五歲,等到文野第一季的時候,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初次登場便是四十歲了。

  對方的年齡是比廣津柳浪更令人印象深刻的“道標”。

  “你好,年輕的退役軍醫。”

  “……”

  醫生毛頭小子般的外在表現一僵,紫色的眼眸裏有東西沉澱下來。

  曆經過大戰的人總是不一樣的。

  “你怎麽知道的?”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一目了然嗎?”

  麻生秋也笑容洋溢,盜用了江戶川亂步的口頭禪。

  初次見麵。

  他狠狠地給了對方一個下馬威。

  欣賞一個人,就是要在對方最弱的時候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他是港黑的分析師,對方遲早會知道,與其等著對方用輕蔑的態度審視自己,不如提前經營好高智商的人設。

  穩住人設的技巧——他有努力在夏目先生那裏學習哦。

  蘭堂對感覺到醫生的氣場不太對,攔在了麻生秋也的身前,遞上現金。

  “這些錢夠嗎?”

  “夠。”

  森鷗外弱氣地收下錢,破裂的麵部表情被彌補好了痕跡。

  他說出了身為無良醫生該有的話。

  “歡迎下次再來。”

  MMP,橫濱市有這樣的人嗎?果然要調查清楚了再營業才是對的。

  是誰泄露了他的診所地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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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大家看得出秋也是什麽性格的人吧。

  雖然他對文野的高智商人群感到自卑,但是有蘭堂在身邊,他得意了,驕傲了!

  必須皮一皮!

  而且,他想暗搓搓地當森鷗外和福澤諭吉的大師兄!

  小劇場

  麻生秋也:老婆就是我最大的底氣!

  蘭堂:能讓秋也放開來玩,我也很高興,下次麻煩把你興奮的原因告訴我。

  麻生秋也:啊,我、我就是看他比較順眼。

  蘭堂:你確定不是看他的臉比較順眼嗎?

  麻生秋也:沒有這回事!!!

  蘭堂:嗯,我對亞洲人的審美不太了解,但是秋也不會喜歡這種有胡子渣的男人吧。

  麻生秋也:嗯……

  蘭堂:大聲一點。

  麻生秋也:嗯!我不喜歡森醫生!!我隻愛你!!!

  森鷗外:你曾經有考東大的願望吧?

  麻生秋也:是的。

  森鷗外:為什麽後來沒了?

  麻生秋也:我發現比起肝禿了頭發,還可能考不上東大,果然更想追蘭堂!

  蘭堂:……

  森鷗外:看清楚了嗎?這個男人的真麵目!

  蘭堂:我知道了,這就動手解決掉你。

  森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