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頂有顏色的帽子
作者:魚危      更新:2020-12-23 01:04      字數:5987
  第十二章

  與你在一起,縱然在懸崖峭壁邊行走,也心潮澎湃,在所不惜。

  那粉身碎骨中咽下的鮮血……

  一定是甜蜜的。

  人是貪戀美色的,喜歡美好的事物是通病,麻生秋也平時與常人一般無二,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不可能去追尋刺激和獲取異想天開的“外掛”。穿越之後,是第二場人生賦予他展現自我的機會,某種意義上比撿到書的凡人還要幸運。

  他是一個手握奇跡的普通人,膽怯會磨平他的棱角,低頭會讓他再也抬不起頭,謹小慎微會讓他淹沒在人群之中,不再敢越過雷池。

  曆史用事實證明,對社會規則跪下去的人難以再站起來。

  不如反抗一次。

  不如打亂命運。

  人生若兩次都平淡無奇,便像是沒有上色的簡筆畫,缺乏想要的癲狂色彩。

  麻生秋也吻著蘭堂的臉頰,濡濕了發鬢,舔咬到耳垂,舌尖勾勒出那張願意與自己一同違背倫理,在欲望的海洋裏放聲大笑的人。

  蘭堂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麻生秋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哈哈,沒有意義,在最渴望愛上或者被愛的時候有那麽一個合適的人,對方是男是女人又如何?身體交纏的感受是不盡相同又無所不同。

  蘭堂在衣服脫下後,用饒舌的法語繾綣道:“秋也喜歡我的身體嗎?”

  麻生秋也目睹這具沒有留下傷痕,流淌著高盧人血脈的身體,蘭堂的氣質高貴而淡泊,不適合濃重的油性色彩,對方更適合用地底深處挖出的久遠礦石,混合上幹淨的清水,過濾雜質後,靜下心來磨出的顏料。

  清爽的黑色長發打著卷,從額頭落下的一縷發絲滑過鼻梁,分開那張優雅的麵容,度過了去年的十月份,蘭堂便二十歲了。此刻的蘭堂比動漫裏孤寂低調的港黑準幹部要活潑太多,眼睛裏盛滿了對愛情的躍躍欲試。

  是麻生秋也的真心,也是《奧菲利婭》的詩歌點亮了他渾渾噩噩的靈魂。

  詩人說,在夜晚的星光中,你來尋找你摘下的花兒吧。還說他看見白色的奧菲利婭,躺在她的長紗巾中漂浮,像一朵大百合花。

  麻生秋也唯有用眼睛去記住,才能保留住蘭堂身上夢幻般的感覺。

  這是一個浪漫至極的法國美人。

  不要無限製的滿足他,他會厭倦,也不要殘忍地拋棄他,愛他就要守諾,愛情便是托起他的雙臂,永遠不要讓他的雙足落在冰雪與泥濘之中,美麗的靈魂沾染上了不潔,或許一生也無法擦拭幹淨。

  “我恨不得天天擁有。”

  他吐著熱息,濕潤了蘭堂的耳廓,宣告著勇者渴望擁有公主的野心。

  勇者沒力量去打敗惡龍。

  但是,被愛著的公主能笑著親吻你,因為打敗惡龍不是唯一的選擇,隻要給予公主信心,公主一個人能暴揍惡龍。

  他們在曾經精心挑選的床單上親密無間,細膩的綢緞質感摩挲著蘭堂的背部,那些買了許久卻一次都沒有用上的生活用品也派上用場。

  蘭堂的身體是生澀的,動情的姿態夾雜著一絲忐忑與火熱,就像是頑劣的少年第一次看見特殊的電影,模仿上麵的內容。麻生秋也不知道蘭堂在過去是否和魏爾倫做過,不過……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

  談戀愛是不用去提前任的。

  文野沒點明阿蒂爾·蘭波和保羅·魏爾倫是情侶關係,隻寫了兩人是搭檔,而小說裏保羅·魏爾倫一口一個“親友”,在蘭堂死後還跑來偷對方的遺物,其中貓膩不小。不管魏爾倫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麻生秋也已經單方麵把魏爾倫踢出局,給對方戴上了一頂綠帽子。

  綠的鮮亮程度,取決於魏爾倫知情後的情緒起伏程度。

  薛定諤的綠色。

  麻生秋也喜歡蘭堂的外表,喜歡蘭堂的溫柔,喜歡蘭堂傑出的才華與潛藏的力量,以及那一絲不經意間站在人類金字塔頂層的高傲。

  蘭堂失憶後的一切他都喜歡。

  當然,他也為NTR興奮,男人壞壞的小心思就不足言說了。

  從今天起,麻生秋也是蘭堂唯一的戀人。

  “蘭波……”

  “秋也在叫我蘭波嗎?”

  “你聽錯了,是蘭堂,蘭堂,蘭波,蘭堂~。”

  “噗——隨便秋也怎麽稱呼。”

  蘭堂被他逗笑,臉色潮紅,微弓的眉形與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動人的神采。

  長發青年有著冰涼又柔軟的指尖,撫摸他的臉頰。

  “我是蘭波,也是蘭堂。”

  帽子裏繡的是法國姓氏。

  戀人口中說出的是他在日本的名字,讀音接近,本質上沒有區別。

  麻生秋也卻深知其中的區別,憐惜地用舌頭,輕輕舔了一口蘭堂的指尖,猶如蛇纏繞上花枝,那般的纏綿,然而沒有冰冷的害人之意。

  他對蘭堂疼愛到了骨子裏,選擇了對方,便絕不後悔。

  “通靈者”純淨剔透的目光連接了他的靈魂。

  此刻,天堂與地獄一般無二。

  ……

  快一點想起來吧,不要再感到彷徨了。

  慢一點想起來吧,我渴望與你有八年的時間朝夕相處。

  請你相信我——

  愛我不會是絕望的事情。

  ……

  早上八點,手機的屏幕自動亮起。

  在擾人清夢的鬧鍾響起來之前,一隻手從被窩裏伸出,關掉了它。

  清晨的陽光已然照亮橫濱,臥室的窗簾外透出朦朧的光線,微風從未完全關上的縫隙裏吹動了白紗簾,像百合花少女揚起的裙擺。

  有誰在對他微笑。

  那是心中的愛情之花綻開後,羞赧明亮的笑容。

  麻生秋也親了一口懷裏沒睡醒的蘭堂,給他撚好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離開。

  頭發淩亂的黑發青年來到洗手池前,對著鏡子洗臉、刷牙,剃胡須,完成上班的準備工作。他隨便梳了幾下頭發,打著哈欠,如同大學時候懶散的學生,又在看見自己身上的吻痕後多付出一點時間打理了一下。

  蛻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需要多久的時間?

  談一場戀愛,做一次成人的事。

  麻生秋也為自己係好領帶,西裝挺拔,把黑手黨的工作視為正經的職業,既不欺負弱小,也不諂媚上司,在心中說道:“這是我的第二場人生。”

  他正了正臉色,下顎收斂,讓眼神不再那麽輕浮。

  “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了。”

  麻生秋也很快失笑,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嚴肅,握拳咳嗽一聲。

  他重新擺正自己的態度。

  “我愛他。”

  鏡子裏的黑發青年容貌出眾,嘴角翹起,眼中蘊含溫情,仿佛在向世人炫耀自己獲得的愛情,手上的情侶戒指能令女人心碎。

  放下理性帶來的算計,麻生秋也做回了不再壓抑的自己。

  “你好,麻生秋也。”

  “你要照顧好蘭堂,不能讓他傷心,保護這個時候最脆弱的他。”

  “愛與時間會證明一切。”

  麻生秋也搞定洗漱,走出去,在上班前去把洗衣機裏的床單拿出去晾曬,再提起一袋子準備拿去幹洗店解決的髒衣服。

  今天陽光很好,氣溫很舒服,就連賴床不起的蘭堂也那麽可愛。

  被窩裏探出了一個法國美人的腦袋。

  蘭堂睜著迷離的眸子,唇色如薔薇,露出小截纖長得一掐能折的脖頸,奶油色的肌膚扣人心弦,僅僅展露的部分美色就看得人眼睛發花。他卷著被子,縮成一團,聽見秋也要出門的動靜說道。

  “秋也,中午回來吃飯嗎?”

  “回來!”

  麻生秋也的回答堅定。

  港口黑手黨的食堂再豐盛和省錢,也阻攔不了打完三壘的戀人!

  蘭堂似乎懂了,愉快地說道:“我要吃甜點。”

  “中午下班路過甜點店,我會給你帶回來的。”麻生秋也比了一個OK的手勢,按耐住時刻不想分離的感情,穿好皮鞋就出門了。

  蘭堂坐起身,去看窗戶外打開車門的身影。

  對方隱約朝他飛了一個吻。

  蘭堂在他去上班後的孤單之情消失,抱住膝蓋,身體酸軟,感受到朦朧真實的幸福感。

  日本的溫度似乎也沒有那麽寒冷了……

  四周皆是生活的氣息。

  正月,十日,麻生秋也度過了自己二十一歲的生日。

  家裏弄了一個進口的壁爐。

  蘭堂怕冷的靠在他的身邊,看著彼此的文學作品,偶爾會為小說裏無厘頭的情節笑出聲,也有的時候會抬頭去看秋也輕聲念詩歌的臉。

  突破最後一層關係後,兩人這些天如膠似漆,感情劇烈升溫,在床上、沙發上、浴室裏留下過親密的痕跡。

  戀人之間的事情,他們全做了。

  麻生秋也完美符合了蘭堂對愛情的想象,陷入熱戀的滋味令人神昏目眩,像是有精靈在心田跳舞。走神之間,蘭堂發現秋也放下詩歌,貼著他的耳朵說道:“蘭堂,有四篇完整的詩歌,加上你的幾篇隨筆,我給你出版怎麽樣?”

  “啊?出版?!”

  浮想聯翩的蘭堂瞬間回到現實,受到驚嚇,出版意味著要給其他人看了。

  “我隨手寫的那些詩歌很一般,比不上之前的作品,要不再等一等,等我把所有的詩歌補全了……”蘭堂的性格較之三次元渴望成名的詩人不一樣,敏感而內斂,本能地排斥把象征著心靈寫照的東西宣傳出去。

  這大概就是文野世界的文豪們,不愛寫作出版的原因。

  君不見,某位織田先生立誌於寫小說,退隱數年,從少年熬成大叔臉,沒有寫出一篇小說。這種人不催一催,簡直是在看著對方浪費青春。

  麻生秋也可不想等那麽久。

  “我覺得寫的超級好!”麻生秋也放下草稿,誇讚蘭堂的作品,“相比之下,我寫的那些小說就是快餐,難登大雅之堂。”

  蘭堂笑著反駁道:“秋也寫的比我的有意思多了。”

  麻生秋也攤手:“可是沒有深度啊。”

  蘭堂說道:“那是秋也不願意寫,要知道秋也筆下的世界觀非常有深度,細思下去,不管是文化、經濟、社會發展,方方麵麵都顧忌到了,可惜秋也沒有深度挖掘的意思,把重點放在了感情描寫上。”

  麻生秋也對著滿是讚賞的眼神,轉移話題:“試一試嘛,蘭堂。”

  蘭堂猶豫,潛伏在靈魂裏的詩人細胞在躁動。

  麻生秋也為他的選擇加一份砝碼:“等你成名了,有認識你的人看見了你的詩歌,肯定也會知道你活著。”

  蘭堂小聲地說道:“我不太想拿本名去發表……”

  麻生秋也想了一個兩全之美的辦法:“很簡單,用蘭堂的名字。”

  蘭堂點了點頭,“秋也,再給我一個月,我想再修改一下,到時候就用我的日本名字發表。”

  既然自己過去是業餘的詩人,熟悉他的人肯定讀過吧。

  阿蒂爾·蘭波的熟人們:“……”

  法國異能力界:“……”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一個知道阿蒂爾·蘭波寫詩,還寫得那麽好的熟人。

  四月,名為《通靈者的書信》的法國詩集在日本一家出版社自費出版,內容包含了十篇法語原文和日語翻譯的詩歌。詩集的開篇就是蘭堂的想法:他所追求的是超越現實的幻想與刹那的靈感,所以他的詩歌裏經常出現沒有邏輯的斷句,用自由的詩風賦予詩歌新的定義。

  自此,法國超現實主義詩歌的萌芽有了誕生的機會。

  在麻生秋也的鼓勵和幫助下,蘭堂完成了人生中重要的轉折。

  他成為了詩人。

  法國。

  阿蒂爾·蘭波失蹤一年,再加上法國的調查和保羅·魏爾倫回來後的說辭。

  法國方麵,把他正式定義為“死亡”。

  法國政府悔恨,誰知道一趟去日本的諜報任務,能損失一名超越者!全世界範圍內超越者的數量稀少,加起來就幾十人,導致法國在國際的影響力相應地被削弱一分。

  阿蒂爾·蘭波,十四歲踏入法國異能力界,十五歲成名,十六歲獨當一麵,十七歲達到“超越者”級別,加入歐洲老牌異能力者組織“巴黎公社”。他的年齡之小,潛力之高,是法蘭西的王牌之一,名聲不顯,是因為法國政府嚴格封鎖了關於他的情報。

  為了他能順利成長起來,他的搭檔是年齡大幾歲的保羅·魏爾倫,同樣是超越者,法國政府讓他們去當諜報員,某種意義上是放兩個核武器出去溜達。

  超越者,一人抵得上千軍萬馬,不懼常規的熱武器,向來是國家的戰略性資源。培養得出超越者的國家才稱得上一句異能大國,本國超越者更是威懾住別國超越者的頂梁柱。

  眾所周知,日本是明麵上沒有一個超越者的“鄉下地方”。

  阿蒂爾·蘭波出事,完全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們都低估了日本隱藏的東西,日本缺乏高端異能力者,卻不代表真的毫無還手之力。

  事實的真相是如何,法國已經無力追查下去,被迫掩蓋諜報人員留下的痕跡。

  日本,暫時成為了法國禁止超越者前去的國家。

  一家位於巴黎的酒吧內。

  往日燈紅酒綠,小聲聊天的酒吧是一對搭檔喜歡來的地方。

  有一名身材修長的西裝青年坐在角落裏,吧台上擺著兩杯苦艾酒,那雙垂下的眼眸,猶如兩顆夜空下的藍寶石,浸潤著大海深處的冰冷。

  他的身邊,座位上空無一人。

  他似乎在傷感。

  每一根頭發絲,到垂在吧台桌沿的指尖,散發出“異常”的神秘感。

  見到他的每一位客人宛如驚鴻一瞥,心髒不可遏製地發顫,就像是凡人跨過界限,窺見了踩著潔白的浪花,踏入塵世的北歐神明。

  為他調酒的調酒師見怪不怪,掃過一眼苦艾酒就收回目光。

  調酒師心道:“另一位客人許久沒來了。”

  相比起這位看似好脾氣的魏爾倫先生,調酒師更願意接近另一位憂鬱高貴,總是怕冷的蘭波先生。通常這個時候,他會調上一杯暖肚子的美酒給那位客人,禮貌地退下,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去看兩人聊天的身影,偶爾會發現魏爾倫先生在蘭波先生麵前放鬆地笑起來。

  多麽合適的一對。

  反正調酒師是沒有見過外表比他們還要優秀,氣質比他們還出色的男人,哦不,蘭波先生的年齡比較小,用美麗的少年來形容更恰當。

  雖然調酒師有點奇怪,但是他更關心地是一位走來的年輕女性。

  很明顯是一位對自己有點自信的都市女性。

  她被坐在角落裏的男人迷倒了。

  調酒師微妙,沒有蘭波先生在,總是會有妄圖取悅神明的凡人出現,也不想一想自己有什麽地方能入得了神明的視線?

  “這位先生,您在等什麽人嗎?”

  都市女性的切入點恰到好處,指著桌子上沒人喝的苦艾酒,擅自坐入了空座上,她自以為選擇了一個好的話題,臉上有著誘人的表情。

  西裝青年抬起眸子,隱藏在暗處的臉再度驚豔了女人。

  “我在等我關係最好的親友……”

  “他不會來了。”

  聲音是那麽悲傷,眼中似乎有淚珠落下,但是他的臉上掛著淺笑。

  詭異的違和感令人不適。

  “你能……到烈火的地獄裏,替我送上這杯苦艾酒嗎?”

  都市女性愕然。

  ……

  搭檔,沒有親手殺死你,讓你痛苦而亡,是我的錯。

  安眠吧。

  這是我最後一次思念你。

  ……

  《淚流在我心裏》:淚流在我心裏,雨在城上淅瀝:哪來的一陣淒楚,滴得我這般慘戚?……啊,雨的歌!盡這樣無端地流,流得我心好酸!怎麽?全無止休?這哀感也無端!可有更大的苦痛,教人慰解無從?既無愛又無憎,我的心卻這般疼。

  ——保羅·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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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熱烈感謝嘉賓:魏爾倫。

  詩人魏爾倫寫的真好,完美表達了渣男分手後的內心!

  給大家欣賞他寫給蘭波的詩:《淚流在我心裏》。

  淚流在我心裏,

  雨在城上淅瀝:

  哪來的一陣淒楚

  滴得我這般慘戚?

  啊,溫柔的雨聲!

  地上和屋頂應和。

  對於苦悶的心。

  啊,雨的歌!

  盡這樣無端地流,

  流得我心好酸!

  怎麽?全無止休?

  這哀感也無端!

  可有更大的苦痛

  教人慰解無從?

  既無愛又無憎,

  我的心卻這般疼。

  (梁宗岱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