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注意到了和g欲言又止的表情，便主動開口說。

  “好了，你們已經幫我分擔了我憂慮的事情了，現在我也要幫你們分擔你們難過的事情了。既然不是冷凍艙計劃的事情，你們還有什麽事情這麽難過呢？不會是第二母星計劃失敗了吧？”

  不會是第二母星計劃失敗了吧，是現在年輕人最喜歡用的一個梗，用來表明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一切都還有希望。

  g和以前都很喜歡說這句話。

  沒錢要喝營養液度日的時候，說一說這句話，自我安慰一下；翻牆被軍部的人發現了，差點被抓住了，說一說這句話，表明一切還有機會；長輩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的時候，說一說這句話，表明事情也沒有多令人討厭……

  可是現在最壞的這件事，真實地發生了。

  l看到g和甚至比之前更加欲言又止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用詢問，懇求的眼神看著兩人。

  “l，我很抱歉。”

  g站起身，給了l一個擁抱。

  “但是……第二母星計劃，一年前就失敗了，隻是一直沒有對外公布而已。”

  聽了g的話，l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她想起父親母親上車前，對她說，他們會在第二母星重逢的，那個時候她肯定一定絕對已經成長為他們的驕傲了。

  可是現在，第二母星計劃失敗了，那她要什麽時候才能跟父親母親重逢呢？

  g扶著l坐到沙發上，沉默地去端了一杯熱牛奶過來。

  l機械地接過牛奶，放到嘴邊，有點喝不下去，她覺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麽鎖住了，發不出聲音，也咽不下東西，隻能看著眼淚一滴一滴地滴進牛奶裏。

  不知道這牛奶會不會變鹹變苦呢？l心想。

  眼淚會裹挾著心裏所有的東西，一起離開身體，所以她的心裏現在究竟是什麽味道的呢？

  “所以……”

  l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幹枯了，像是有火在裏麵燃燒一樣。

  那應該是從她心裏燒起來的地獄的火焰吧。

  她的心現在已經在地獄了，這個世界欺騙了她，奪走了她最愛的兩個人。

  “所以，冷凍艙計劃是一個騙局嗎？欺騙那些為了母星付出了一輩子的老年人，還有他們深愛的家人們，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價值，所以要騙他們去死，是嗎？”

  l承認自己一直不是什麽陽光的人，她的內心是陰暗的，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悲觀，理性到有點冷漠的地步，但是因為她深愛的那些人，所以她一直努力活成一個溫柔的樣子。

  可是現在這個世界要奪走她最愛的兩個人了。

  他們用卑鄙的謊言，永遠不會實現的承諾，來欺騙兩個對於這個世界充滿純然熱愛的老人，讓他們因為謊言而自願走進墳墓。

  這群卑劣的人，他們憑什麽奪走善良的人的生命！

  什麽冷凍艙計劃！

  若是第二母星計劃失敗了，冷凍艙計劃是什麽？是欺騙老人集體去安樂死的無恥哄騙！

  不行！她不能坐視這一切發生！

  這什麽騙子經營的訓練營，還有什麽參加的必要！

  她要離開，她要去把父親母親救回來！

  想到這裏，l猛然從沙發上起身，看也不看和g，轉身就準備衝向了自己的臥室，但是被g拉住了。

  “l，別走。還有一件事，關於這個訓練營的事，我本來要告訴的，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說。你們應該還不知道這個訓練營存在的意義吧？”

  g的語氣喪喪的，雖然她平時也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但是現在的語氣卻格外的喪，她累了……

  今天折騰了這麽一天，臉上還掛了彩，現在眼睛也哭腫了，她累了。

  “在知道第二母星計劃失敗之後，我在床上躺了兩天，懷疑人生，既然這顆星球都要毀滅了，我們為什麽還會出生在這裏？就是為了不停地垂死掙紮嗎？為什麽要這樣呢？為什麽不幹脆讓我們不要出生，人類就此滅絕好了。反正新生出來的，要活在這樣絕望的世界上，還不如不要出生呢。”

  絕望的話，配合上g沮喪的語氣，居然詭異地讓l平靜了下來。

  是啊，這個世界已經這麽糟糕了，父親母親應該寧願死，也不想知道第二母星計劃失敗的事情吧。

  那是他們曾經貢獻了所有的青春的事業，他們為了這份事業一直奮鬥著，直到快六十歲的時候，決定生了她，才開始將生活的重心轉移了一部分。

  他們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夠成為他們最優秀的接班人，像她的哥哥姐姐們一樣，成為第二母星計劃的一員，為了人類的未來付出所有，直至計劃成功。

  對啊，還有哥哥姐姐們，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最近一年每次聯係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他們的疲憊。

  之前她以為他們的疲憊是因為工作繁忙，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了。

  “那樣躺了兩天之後，我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找軍部還有宇航所關於訓練營的企劃書和相關的文件資料。運氣很好，他們為了方便溝通，所以所有的交流都在星網上進行的，所有的信息都沒有進行遮掩，所以我看到了這個計劃的全貌。”

  說到這裏，g停頓了一下，哭了半天，嗓子好幹啊……

  她看了看l手中的熱牛奶，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l愣了一下，然後把牛奶遞給了她。

  g接過牛奶一口飲盡，這才接著說了下去。

  “在第二母星計劃提出前，宇航所就發現了一顆疑似生命星球的地方，隻是當時的探測器敏捷度和靈敏度都不夠，無法穿過周邊複雜的環境抵達那裏。想要進行進一步的探查，必須要派探索船去進行探查。後來因為要集中所有的資源建設第二母星，所以宇航所就暫時擱置了派遣探索船的計劃，當然，這些年他們依舊在不間斷地，從空間站派遣更高級的探測器進行探查。在三年前，他們已經根據遠距離探測的結果，得出了一個令人驚喜的結論，那顆星球跟母星的環境非常相似，而且沒有智慧生物存在的跡象。”

  聽到這裏，無論是，還是原本怨憤的l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思考著什麽。

  “一年前，第二母星計劃宣告破產之後，宇航所的所有研究員都因為這個重大的打擊，陷入了極深的沮喪中，甚至沒有辦法立刻開始新計劃。所以一直到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們才重振精神，重啟了探索者計劃。而我們，就是未來的探索者小隊的成員。”

  g說完這句話，就安靜了下來，起身去倒水喝了，l和也不再說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整個宿舍，頓時安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