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八歲，父親帶著我下山，說是去給龍虎山正一道的掌門，天師張桐拜壽。

  說實話我不太想去，因為從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山上，沒下過山，也沒見過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比起那可有可無的好奇心，我倒是有一些害怕，因為父親曾說過“外麵的世界不像在山上，外麵的人都非常的狡詐，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別人施好，所以碰到外麵的人不要理睬。”

  然而這一次父親卻逆天荒的要帶我下山，這可是我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情。一路上馬車不停的在跑，我與父親坐在馬車裏，身旁環繞著山上的家人。

  終於到了龍虎山

  一群穿著黃色道袍的道士們，站在山腳下迎接我和父親。其中為首的是一個白胡子的老道士，他看上去年紀很大，修為也是普普通通，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尋常的老爺爺。

  誰知這時，父親卻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勉衣閣安立容，拜見龍虎山老天師！”

  白胡子老爺爺哈哈笑道：“哈哈不必多禮，幾日舟車勞頓，辛苦你們了，趕快到裏麵坐坐。”

  這時父親將目光移向了我，他說道：“然兒啊，還不快向老天師爺爺問好？”

  “勉衣閣安然，見過老天師爺爺，祝老天師爺爺福如東海，萬壽無疆。”我板著一張臉，就像在念劇本一樣說道。

  “你這孩子，怎麽老是板著一張臉，今天老天師爺爺過壽，就不能給爺爺笑一笑嗎？”父親似乎對我剛剛的問候很是不滿，他批評道。

  “喲，小安然都長這麽大了，快過來讓看老爺爺瞧瞧。”這時白胡子老爺爺笑眯眯的說道，他的笑容很和藹，就像春天的太陽一樣。

  我有些膽怯的邁開步子，慢慢走上前去，眼神中有些害怕。我強擠出一絲微笑，對著老爺爺重新問候道：“勉衣閣安然，見過老天師爺爺，祝老天師爺爺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老天師爺爺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不必不必。看來小安然長高了嘛，不過也變得拘謹了，五年前老爺爺去勉衣閣的時候，那時的小安然可活潑了。”

  我害羞的不敢說話，眼神也不敢正視這位老爺爺。不過就在我左顧右盼的時候，突然看見人群之中有一個小道士，和我年紀差不多。那個小道士躲在人群後，看樣子和我一樣，也是個怕生的孩子。

  白胡子的老爺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於是他對著那個小道士說道：“玉桓啊，過來和安小少主問個好吧，你們的年齡應該差不多。”

  聞言小道士走了過來，他走路的時候很自然，也很端莊，和我不一樣。小道是自我介紹道：“小道張玉桓，見過安少閣主。”

  “哎呀，這怎麽使得。玉桓是老天師的關門弟子，按輩分來算，和我是一個輩分的人，怎麽能給然兒行禮呢？”父親趕忙說道。

  老天師爺爺笑著擺了擺手說：“嗬嗬，沒事沒事。什麽輩分不輩分的，都是小孩子，彼此之間應該能有一些共同語言，總比我們這些老家夥強不是？”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隻是呆呆的站著，麵無表情的站著。

  這時父親有些替我著急，他說道：“然兒，玉桓是老天師爺爺的關門弟子，按輩分排應該是你的師叔。人家向你問好，你怎麽不給人家回禮？”

  我微微一愣，隨後趕忙俯首作揖道：“勉衣閣安然，見過玉桓師叔。”

  這時一個年輕的倒是跑了過來，他報告道：“師爺，龍崗周氏的人來了。”

  老天師爺爺眉頭微皺，隨後他對著父親說道：“安閣主快快裏邊有請，老頭子，我還要繼續接待，客人就不陪安閣主一起進去了。讓兩個孩子自己玩兒吧，反正在龍虎山境內也遇不到什麽危險。”

  “好，老天師留步。”父親帶著山上的族人們朝著山門內走去，隨後又轉頭看向身邊的我，“為父就先進去了，你和玉桓師叔隨便走走吧，難得出來一次，最好在龍虎山多逛逛。”

  隨後父親一行人便消失在了。人山人海的人流中。我與小道士互相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可能是還不太熟的緣故吧。

  我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發呆。這時那個小道士率先說道：“那個安少閣主，我們先去靜思林吧，然後我門們再去龜峰、仙水岩和象鼻山，最後我們再去上清仙人宮。”

  “哦。”我麵無表情的說道。

  叫張玉桓的小道士說罷，便朝著山門內走去。我緊隨其後，一路上她他朝著各種各樣的人問好，而我隻是低頭快速的穿過人群，我不認識他們，也不想與他們扯上半點關係。

  “安少閣主是第一次驅車千裏來到龍虎山吧，雖說龍虎山近些年來客人不斷，每日供奉香火錢的百姓更是數不勝數，但玉桓卻是不曾見過安少閣主的模樣。”那是小道士邊走邊說道。他似乎是怕我跟不上，所以才故意放慢了速度。

  “第一次下山。”我回答道。

  “原來安少閣主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勉衣閣，那肯定也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吧。據說外麵的世界十分精彩，江湖上更是疾風驟雨，快意恩仇。”他自顧自的說道。

  我有些好奇，問：“江湖，那是什麽地方？我記得聽父親提起過。”

  他笑了，隨後他說道：“聽師傅說江湖很大，很大很大，大到可以包容整個帝國。不止於此，北麵的極北之地和南國也同樣在江湖之中，就連你我也是如此。”

  我問：“你去過？”

  他搖了搖頭道：“不曾，我和少閣主一樣，從小在龍虎山上長大。不過聽師傅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恩怨，有恩怨就會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不懂。”我回答道。

  “安少閣主久不問世，很多東西難免會不知道，也屬正常。”他安慰道。

  我跟著他一路走過，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久，現在呈現在我們眼中的是一片林子。我問道：“這裏是？”

  “這裏就是靜思林了，是修行悟道的好地方，以前很多師兄經常來這裏。”他說著轉過頭看向我，“少閣主...”

  “嗯？”我這才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發現他正在看著我看的入神。

  “那個...你，你真...”他支支吾吾起來。

  我微微偏了偏頭表，示自己的疑惑。我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他要說什麽。緊接著他雙手合十，口中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麽，但是看他的樣子，我知道他很緊張。

  我發問道：“你，有話要對我說？”

  “沒，沒有，咱們接著走吧。”

  此時我能看見他的臉漲得通紅，但是我自幼就待在閣內，根本就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以及他為什麽會臉紅。

  隨後他帶著我在山上轉了好一大圈，帶我們回到天師府的時候，他臉上的紅潮已經褪去。我沒有追問太多，也沒有那個好奇心。

  這時，我看見老天師爺爺正在和另一個老爺爺聊天，他們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一樣。在那個陌生的老爺爺身邊，還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男孩，他穿著一身純白色的衣衫，與我一樣麵無表情，傻傻的站在人群當中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我一直盯著他盯了許久，也許是這裏的人很多，交談的聲音很雜，他並沒有發現我，不過我卻將這個人記在了心裏。因為我覺得我們一樣，有很多共同之處。

  這時父親走了過來，他問我說：“和玉桓師叔玩的怎麽樣？本來人家今天要閉關練功的，但是卻被你耽誤了大半天的時間，還不快謝謝人家。”

  我這才轉身，看向回到了老天師爺爺身邊的張玉桓，他也正朝著這邊走來。我對他說道：“謝謝玉桓師叔，安然十分感謝玉桓師叔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陪我遊山。”

  “無妨無妨，少閣主開心便好。”他雙手合十道。

  “這丫頭比起五年前內向了不少，老夫還記得五年前他追著玉衡來回跑的模樣呢。”老天師爺爺也走了過來，他笑著說道。

  父親歎了口氣說：“唉，這妮子隨他娘了。可能是因為近些年來我常年在外忙活，所以他才和他娘學成這樣。”

  聽這位老天師爺爺的話，他似乎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我，但是我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