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掐定好的出殯日子，在大師算好的時間內，楚府門前如今楚諾打幡在前，身後是楚亦鳴最大的庶子抱著他的靈牌，一群人如今持裹著白紙的哭喪棒……

  頂著因公殉職的名聲，楚亦鳴的這場出殯算是做到了極致，內務府裏來人準備的喪儀，各府的路祭丫鬟小廝們揚起的紙錢，沿街這一路全都灑滿了。

  前有楚妍芷這位楚家大小姐在出嫁的時候滿城喜錢茶果叫人津津樂道，如今換過了楚家的家主，以白事這樣一個滿城紙錢的場麵，又叫人念叨了一番。

  “明明是遺臭萬年的罪人，卻讓他謀算成了因公殉職的英雄，還要讓他得個滿城路祭，如此熱鬧的場麵，這樣的人……”

  坐在食肆廂房之中和謝胤一道看著外頭眼下這一片熱鬧場景的沈錦歡，氣的麵色凝滯，那張臉色生生黑青。

  看著那浩浩蕩蕩的人群，那些個孝子五服裏的各種人物，沈錦歡這會恨不能直接把那口楠木棺材燒了。

  就從這窗口丟個火把下去，像當初棺材裏頭那一個暗算他們用點了火的羽箭一樣，直接把那棺材當街就燃了。

  最好燒的救都救不回來，徹徹底底的讓楚亦鳴在眾目睽睽之下挫骨揚灰才好！

  好本事……

  楚亦鳴真的好手段，都能夠用自己的死做文章，來一個逆風翻盤！

  “氣什麽！就這也值得！”

  陪著沈錦歡悄悄出宮在這食肆廂房裏來看出殯的謝胤，這會拉著沈錦歡的手，讓沈錦歡消消氣。

  還沒等謝胤接著說下麵的話，底下人群在下一刻忽然出現了混亂，人群在這一刻齊齊落在了那十幾人抬著的棺材上頭。

  原本還好好扛著棺材的那些人如今也顧不上旁的，這一刻四處逃竄著往一邊躲閃。

  沈錦歡前邊嘴裏還在嚷著希望楚亦鳴的棺材當街燒了才好，這下一刻，楚亦鳴的這具楠木棺材真的就燒起來了……

  無端端的在這長街之上從底下生出了火，那大火一下子把蓋在棺材上頭遮蓋日光的蓋棺布燒了起來……

  火一下子熊熊燃起，抬棺的每一個人如今跑都來不及，哪裏還能顧得上棺材，更加不用說棺材裏頭那個死了的……

  沒反應過來的人，如今躲得遠遠的一個不敢上前，反應過來的大喊著趕緊救火的同時，讓人快找救火隊把水龍給尋來，把這火給滅了……

  當街在這京城的鬧市裏頭，生生的棺材燒起來了，這種事情也是罕見，人人都是頭一回見到，本來看熱鬧的人就多，這會越發都擠在了一起，擠的那叫一個水泄不通的，誰都想探頭看個熱鬧。

  “火焚啊，自己燒自己，這裏頭那位是做了什麽殺千刀的事情，得了這麽個待遇！”

  “他自己要把自己挫骨揚灰不成？”

  原本都在看熱鬧，都在震驚這一場自己燒起來的火時，人群裏不知誰言語了這一聲，一下子這圍觀的人好像是炸開了鍋一樣，個個的都湊在了一起，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做一個知縣那麽大點芝麻綠豆的小官，都有那樣的家底，誰知道裏頭那位是什麽家底！”

  “這麽大的陣仗，瞧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死了哪位的王侯，怕是貪了不少！”

  “貪官汙吏，老天爺都懲罰，死了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可不就是死了也不放過麽！”

  一人開口之後，後頭便是無數張嘴，無數個人如今在那裏跟從，你一言我一語的，原本好好的一個“因公殉職”的官員，如今叫這些人開開口，生生就成了貪官汙吏，恨不能是天打雷劈的貪官汙吏！

  等到水龍和救火隊的人到達長街火燒起來的地方時，這裏的話已經是難聽到不能再難聽了……

  而那火帶著屍體的腐臭味，如今已經燒到了裏頭，黑漆漆冒著刺鼻且惡心氣息的火燎煙熏的味道，使得好些人如今也不說話，光在那兒吐了……

  那味道……

  這會若是讓救火隊把火滅了，楚亦鳴光是為自己的親爹收屍都不知該是怎麽個收法……

  也就在救火隊要上去救火的時候，楚亦鳴在眾人的目光裏攔住了救火隊，甚至命人再去尋些火油來……

  要論桶的那種，尋上十七八桶的，反正今日裏棺材已經燒起來了，風言風語的傳的越是夠了，與其叫人看著自己在這裏收拾一副腐爛發臭甚至是燒黑燒焦的骸骨，楚諾決定這會幹脆收骨灰！

  讓人尋來火油的楚諾，這會命人把火油全都丟進那火堆裏頭去，隨著成桶成桶的火油進了那火堆，大火撩起來的瞬間，沈錦歡的目光從那棺材上頭，落在了楚諾的身上……

  “瘋子！果然一家子都是瘋子！”

  沈錦歡瞧著楚諾此刻做著常人根本不會去做的事，如今嘴裏說出了這一句話。

  伺候的兩個時辰，京城鬧市長街裏的這一場喪事，從出殯轉化成了燒屍骨，整整燒到那惡心到令人止不住想要嘔吐的氣味消失，燒到棺木散落，直至瞧見裏頭燒到發白的人骨……

  楚諾這位楚家的少年當家，真的就看著自己的親爹，在京城最繁華之地，眾目睽睽之下成了一堆灰。

  而後在灰燼冷卻之後，他親手把那些白骨裝進了一個甕中，就這麽再一次帶著人行出殯的大禮……

  兩個時辰的火燒，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他鎮定自若的在這一刻命人繼續往前走，除了長街上被燒黑的一攤印記，這裏什麽都沒有留下……

  看完全程的沈錦歡心裏並沒有多痛快，她長吸了一口氣，在這一刻緩解心裏堵著的那一股不適感，這會喝了一盞清茶之後，看向謝胤……

  “怎麽做到的？讓楚亦鳴的棺材在這大街上燒起來了？”

  “用了什麽法子？”

  沈錦歡可不相信真的會有天理報應這一回事，若真的有報應，楚亦鳴和楚諾不知道該報多少回了。

  可他們活得那麽好，若非因為謝胤一直在籌謀，他們還是會成為推翻大周王朝的亂臣賊子。

  所以……

  必定是有她所不知道的關竅在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