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了一肚子的氣，走進了墓穴。

  蕭玨已經帶人將萬吉的屍體搬出去了，毓兒和村子裏人一起去搜尋白骨的線索，我讓廉赫去幫毓兒，畢竟我身後這個赫昭是怎麽都支不開的。恰好鍾離瑾也在這古墓之中，我一進來他就看到我了。

  “怎麽又回來了？有什麽事情想不通了嗎？”他笑著走了過來，給赫昭了個眼色，赫昭便向後退了幾步，帶人守在了旁邊。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你在這兒，研究什麽？”墓穴裏的情況，大致上都摸得差不多了，我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他望著石棺出神。

  “沒什麽，隻不過剛剛在想，幾輩前的人將他葬在這裏，設計出如此複雜精妙的墓道，就是不希望之後有人來打擾他。”鍾離瑾輕歎，語氣中似有那麽一點的......感傷，“隻不過，當時應該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人偷偷將他的墓穴打開，滿山的盜洞，都連著他的墓穴。死後也不得安寧，沒有全屍，竟還......聽說小夏被發現倒在石棺裏。”

  “嗯，我們當時看到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說，“小夏渾身是血，倒在麵，後來被抬了出來，挺慘的。”

  “這個墓室都已經搜過了，但是沒有找到他的頭。”鍾離瑾感慨在這一點，人死後不能以全屍入葬，“我剛剛在想，他生前究竟做了什麽樣的事情，竟然會遭到這樣的懲罰。死後身首異處，連他的首級也不能入葬。”

  “應該是很嚴重的罪責吧，腦袋都被砍掉了，既然還專門有人幫他斂屍，葬在了這麽一個精巧之地，說明他死後也有貴人相助的。可這位貴人耗資如此巨大，修建了這麽一處墓穴，如果真的能夠安排他的頭一起入葬的話，那麽肯定會安排的，可是我們打開石棺卻沒有發現他的頭，那麽原因......”我想這個原因以及很明顯了吧。

  “你是說，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於幫他入葬的那個人，沒有辦法將他的首級一並入葬？”鍾離瑾很快就想到了。

  “嗯......”算是這個意思吧，“這個世界裏的禁忌那麽多，他當時沒準兒真的做了什麽，得罪了當時的權貴，人家要殺他，他有什麽辦法。”

  到現在，我也特別不能理解這個世界裏的一些規則。

  作為一個出生在公元後一九九零年的人，在我的世界觀價值觀裏，早已經樹立了一些道德標準，然後再讓我來到這裏接受他們的那些世界觀和價值觀，我是能夠接受卻不能認可的。除非像他們一樣，就是一個空白的人生，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能夠接受這種等級分明的社會秩序......

  “是啊。”鍾離瑾似乎也對我的話，表示了認可。“隻是這石棺裏的人，太可惜了。他原本住在這裏，卻被打擾了清靜，以後，該怎麽安排啊......”

  “等到案子了結了，還是燒了吧。”我出了個主意。

  “燒了？”鍾離瑾詫異。

  “人生於世，是從零到一，死於世，是從一到零。他的墓穴已經被發現了，即使你今日心存不忍，再縫上了，那麽十年二十年的不見得有人會再打開它，一百年兩百年呢？”我說，“總有一天，還是會有人再把他挖出來擾他清靜的，埋於地下的人，本來就沒有什麽是可以永遠的安靜沉睡的。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沒有了，沒有了，那這裏的一切，就原本是當時把他安葬在這裏的人，所留下的懷念而已，但是這些人也早就不在了。若不是因為我強行要開啟石棺，也就不會有小夏遭人襲擊，萬吉被人殺死在這裏的事情了......”

  鍾離瑾聽了我的話，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側過頭來看了看我。

  他問我，“你還是覺得，凶手是在模仿這石棺主人死後被種了這些種子的手段，殘害無辜？對嗎？”

  “毫無疑問。”我說，“我雖然還沒有掌握凶手的身份，但是這一切都是那天打開石棺開始的，我相信一定是某個細節刺激到了凶手，所以他選擇，用這麽極端的方式，去報複他認為有罪的人。或許是他，或許是他的家人，對他的要求嚴格，對他的期望過高，他應該是希望自己成為那種逞凶除惡的人，可是他現實中的能力有限。但是直到我們打開石棺的那一刻，這石棺主人的屍體......以一種獨特並且壯觀的場麵呈現在眾人眼前，必定會刺激到一些心存寡念的人。我相信凶手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和其他人一樣，對於眼睛所看到一切充滿了震撼，隨後這個震撼就像是在他心底綻開了邪惡的花朵一樣，如果墓主人身上長出的花草一樣，一朵兩朵三朵......慢慢的，就長成了一片，蒙蔽了他的善念，使他在極度刺激中試圖用同樣極端的方式尋找自我的釋放。現在，他的目標隻是一些在他意識之中，道德、作風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人，比如像小夏不貞，萬吉不義......再接下來，他已經找到了刺激自己感官感覺釋放的方式，他是否會改變初衷，或者，用自己的方式去定義別人再去傷害別人，這些都說不準的。”

  “那你現在，有辦法可以通過......你那些側寫的方式，大概找到這個凶手嗎？”鍾離瑾也隱隱開始擔心，這個村子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如果真的發生接二連三的傷亡案件，那麽所有曾經想要被掩蓋的真相，都會被揭開。

  “我試試看吧......”其實我沒什麽自信，因為目前掌握到的關於這個人的線索，很少。

  凶手在行凶現場留下給我們的痕跡，真的無法追蹤到更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試著從死者的身上找到線索了......

  鍾離瑾表示明白，便向後退了兩步，意思是他不會打擾我。

  我鬆了口氣，試圖還原死者小夏被害的現場。

  小夏被害的時候，她是自己走進這個地方的嗎？

  不......不是。

  小夏當時和田良約好了，但是他們的目的不是私奔。

  他們設計好，想要利用聽聞他們要私奔這個消息趕來的雲青，然後嫁禍雲青，小夏認定雲青是凶手，但是她不想傷害雲青......那麽，小夏起初，應該也不是為了尋死來嫁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