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貞羽是在一陣的冷風中凍醒的。

  匍匐在桌上，她睜開眼睛間打了個哆嗦，麵前燭台已經凝結成了蠟炬，昨晚還徐徐冒著熱氣的杯盞，也已經冰冷。

  岷國的春日就是這般，早晚的溫差大的驚人。

  從旁邊拿起披風，她打了個噴嚏快速的裹上，這才起身走到了床榻邊上。

  眸眼裏倒映出的男子麵龐除了幾日的昏迷有些消瘦外，依舊迷人。

  顧貞羽從杯盞裏沾了些清水，沾著帕子就打算給他擦拭嘴角的時候。

  門扉推開，劉嬤嬤端著早膳走了進來，瞅了眼不遠處的女子，她發紫的唇顫抖了一下，之後關心的開口道“王妃一晚上沒睡了，這會喝點燕窩清粥暖暖身子吧。”

  顧貞羽沒吭聲，隻是搖了搖頭。

  劉嬤嬤歎了口氣，自打昨個柳香香離開，顧貞羽就一天一夜的沒吃飯了，這樣下去這王爺還沒得救，王妃就會垮了。

  劉嬤嬤走到顧貞羽的身邊，舀了一勺清粥靠近顧貞羽的嘴邊道“王妃，雖然細細算來你和老奴相處時間不到一年，但是在老奴的身心中，你就是穎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王爺對你的心思，是所有人看在眼裏的，如今王爺如此昏迷不醒，您的心情老奴明白，但是我想如果王爺醒來看到您這個樣子怕是會傷心吧？”

  顧貞羽的羽睫蒲扇，微微側頭望著劉嬤嬤。

  印象裏劉嬤嬤雖然到了花甲但是這起色一直都是不錯的，如今這雙眼發黃，一臉的愁容，定然是因為薄禦潁的事情而鬧得憂愁多思了。

  她點了點頭接過劉嬤嬤手裏的碗，開始吃起來，薄禦潁病倒，這會消息還在掩蓋中，但是這天下哪裏有不透風的強，若是事情敗露整個和他所關聯的所有朝臣和軍隊紛紛都會潰散，如今她能做的也不是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

  劉嬤嬤欣慰的望著顧貞羽，她知道以她通透的性子，有些事情一提點就會全數明白。

  就在顧貞羽馬上把碗裏的清粥喝個幹淨時，婧兒的腳步就從外麵傳了進來。

  “王妃。”

  婧兒的肚子已經越發的大了，雖然墨生一直要求她呆家裏安心養胎，但是潁王府突然出事兒，她又豈能坐以待斃。

  “墨懷，墨懷回來了。”

  顧貞羽一聽，連忙放下手裏的碗，蒼茫的起身回頭。

  “王妃。”

  墨懷一見到顧貞羽，雙眼泛紅間就跪地抱拳。

  此次他在臨陽城周圍尋覓了多少名醫，卻動無功而返，回來的一路上他都打算是帶著死士去範府搶人了，哪怕是主子之後會責罰他也在所不惜，誰知這王妃就回來了。

  顧貞羽點了點頭，望著墨懷的樣子，滿麵的胡渣和疲憊。

  “王妃您回來了，王爺...”

  墨懷被顧貞羽攙扶起來，他回眸望著床榻上的男子連忙的開口。

  顧貞羽一聽，咬了咬唇，道“墨懷，未幾這個毒，有些棘手，但是我會盡全力...”

  聽到這，墨懷眸眼一眯，本以為顧貞羽回來自家主子就沒了生命危險，如今她這麽說，再也壓抑不住心底悲憤的他冷冷打斷了顧貞羽的話“王妃。”

  顧貞羽抬頭望著墨懷的冷冽，心底一怔。

  “你認為王爺是怎樣中的這‘未幾’？”

  顧貞羽沒吭聲，這個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畢竟這個毒不是誰人都能有的。

  “你可知道您救範將軍的鮫人之心是從哪裏來的？”

  不會吧？

  顧貞羽聽到這，隻感覺呼吸都是停滯的，莫不是薄禦潁去換的。

  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她怎麽不知道。

  墨懷輕笑出聲，瞅著床榻上的男子，他知道一直被蒙在鼓裏的顧貞羽他不能怪罪，要怪隻怪自己主子那太過隱忍的性子。

  可是他就是有所不甘，哪怕他不允許他說，今個他也就違背了。

  “王妃可記得在齊國主子在宮城外等你給齊國皇帝姚勵看病歸來的那一日？”

  顧貞羽蹙眉，隨後想起她和薄禦潁兵分兩路，他去給敏皇後給花蠱的解藥，莫不是...

  “敏皇後手裏有一片鮫人之心，應該是她從搖淑妃那裏偷來的。”墨懷說著嘴角輕勾，眼底譏誚盡顯。

  顧貞羽聽到這心裏全數都明白了，敏皇後睚眥必報，她定然不會感激她給她了花蠱的解藥，隻會記得姚景闊能有這個下場是薄禦潁和她顧貞羽倆人一手促成的。

  而薄禦潁了解她的心思，她顧貞羽不會見死不救，那最後一片的鮫人之心她定然會給姚勵，所以他就和敏皇後做了交易，吃了未幾。給她顧貞羽換得範黎川的生。

  “嗬嗬。”顧貞羽輕笑出聲，敏皇後這個折磨人的法子，不過就是在嘲笑她顧貞羽的選擇。

  鮫人之心隻有這一片，救了範黎川就等於放棄了薄禦潁。

  怪不得薄禦潁會如此期盼和她的約定。

  怪不得他日日在範府外等候。

  怪不得他壓抑著不肯說出真相。

  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她和她心中的執念罷了。

  沒再理會眸眼帶著盡數指責的墨懷，顧貞羽慢悠悠的起身，走到薄禦潁身邊，望著床榻上的男子，如果他能醒來，她定然要問問他，為何什麽都不說，如果他就此離開她，她又會帶著怎樣的自責苟活？

  鎏芳閣的燭火再次的點燃。

  顧貞羽就這樣坐在床榻邊上發呆了一整日。

  身後的飯菜熱了倒，倒了熱。

  劉嬤嬤端著夜宵站在門口望著裏麵的女子，顧貞羽的身子經過這麽多的事件本就孱弱，床榻上的人也拖不得，外麵的臨陽城又有人隨時對潁王府的這裏麵的倆人虎視眈眈，她不能在等了。

  想到這劉嬤嬤放下手裏的點心，轉身就往外麵走。

  跟在她身邊的小果子一見，倒是有幾分的詫異道“奶奶，您這是要去哪？”

  劉嬤嬤回眸，探出手摸了摸小果子的頭，開口道“果子，奶奶給你個任務，去鎏芳閣看好王妃，莫要讓她做些不理智的舉動，奶奶去趟範家，馬上就回來。”

  說完，劉嬤嬤就朝潁王府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