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龍路有不少鹽焗雞飯店。這裏的鹽焗雞，和薛睿之前和樊澤嬌去龍昆南吃的鹽焗雞，仿佛不是同一類。

  ??龍昆南的鹽焗雞，肉質緊實，吃起來很有嚼勁。而義龍路的鹽焗雞，是絲滑的感覺，放在嘴邊輕輕一吸，就可以順著食道滑下去。

  ??許攀和薛睿，要了一隻滾燙的鹽焗雞，飯店還配送了一大盆白粥和一些小菜，兩個人就坐在路邊吃了起來。

  ??“義龍路這邊的按摩店還在嗎？”許攀盛了一晚白粥，邊吃邊問。

  ??薛睿道：“不清楚，兄弟我不混義龍路。我隻鎮國貿周邊。”說完，又補充一句：“開個玩笑，我隻是懶得走遠。”

  ??許攀笑了：“我那時在海口，幾乎把海口的大街小巷都逛遍了。這次回海口，打算把這邊的房產歸置一下，該賣的賣，該租的租。你看我這麽早早就有了投資買房的執念，偏偏拿了一手海南島的破爛房子。但有幾間房子在北京上海，哥哥我還愁些什麽？天可憐見：海南島，孤懸海外，把當年的我，也生生地憋屈小了。我就奇怪你小薛，怎麽會一直待在這裏。”

  ??薛睿奇怪於這些去到大城市繞了一圈又回到海口的家夥，怎麽都愛問這麽一句：你怎麽會一直待在海口？

  ??海口怎麽了？海口住久已為家。待在海口也有成就非凡的，比如唐老板比如元揆……當然，這些非凡，與薛睿沒有一毛錢關係。他們眼神裏的堅定從容和霸氣，還有挺直的腰杆，是需要有成功的底氣的。而楊鋒，能夠在給許攀編故事的時候，開頭就說出：你都混成現在這個逼樣了，到我這裏來還硬撐了冒充什麽大哥？——即便是刻薄，也需要有成功來支撐的。

  ??個人奮鬥，不論審美，隻論成敗。

  ??這麽一想，薛睿就感覺到有些頹，算了，不用敏感與矯情。

  ??“這次回海口，是隻打算處理一下房產，還是想在這裏待下來？”薛睿問道。

  ??許攀道：“海口這些舊房子雖然也漲了一些，但也估計有價無市，不好賣的。現在的人們更願意買新的樓盤。好在房租漲得還不錯，我打算就在這邊做個包租公，就在海南住下了。過兩天就去你們公司拿五十萬開個小戶……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做期貨，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現在沒有多少野心了。隻想不要太無聊。”

  ??薛睿笑道：“這樣也好，我也可以有了聊聊行情的伴兒了。

  ??“你剛才在酒店裏談及不適應現在的市場，覺得一切都變了。我也有同感，這是因為我們這批人一進入期貨市場，遇到的多是趨勢行情，包括由逼倉形成的單邊走勢，以及逼倉之後的報複性回歸走勢，都是所謂的大行情。

  ??“而一個新建的市場，因其秩序還沒有形成，因其亂，所以機會多多。而當這個市場被不斷整改，走向有序的時候，市場個性必然改變，膠著的狀態多了。我們習慣於做趨勢行情，遭遇震蕩會有不習慣，尤其是遭遇這麽長周期的震蕩。

  ??“我不清楚新進入市場的年輕一代，會不會比我們更容易適應這個市場，應該會吧。你把止損當做鐵律，一以貫之地執行，這是趨勢交易帶來的交易好習慣，卻沒想因為這個你的交易理念中毫無疑問的‘優點’，最終卻讓你在盤局裏，不斷割肉，至於崩潰。”

  ??許攀道：“止損的規矩沒有錯，錯在對趨勢的認識上過於主觀、過於想當然。很多時候，虧損的形成，往往是是因為入市即有浮盈，然後，由興奮得意，而以為天命所在、暴富不遠，又主觀上把行情想象得誇張，最終因為夢幻中的誇張趨勢的指引，不斷止損又不斷殺進去。”

  ??薛睿笑道：“退比進更難。不過，我對這個大時代所帶來的各類變化都保持了警惕，不單純是著眼於金融投機市場。

  ??“我們現在麵臨的網絡大時代，幾乎改變了所有傳統的秩序，比如商業模式。

  ??“但更大的顛覆，在文化藝術方麵。

  ??“藝術本身的追求變得模糊，流量、娛樂的利益高於一切。

  ??“比如影視圈，非專業人士都可以來拍電影了，而且票房一路飆升。

  ??“那些影視大佬們，前兩年還會詬病這個時代的觀眾品味差了，他們隻喜歡低俗的搞笑，因此不配擁有高品味的電影。

  ??“但這兩年他們也漸漸地敢怒不敢言了，因為那些大佬們，根本拿不出超越非專業人士拍出的電影的票房來。

  ??“再說文人圈子，以前不可一世的可以把自己的文字變成鉛字的作家們，到了這個時代發現：出書變得不再有門檻。而寫文章，賺錢的大都不是專業作家，任何人都可以寫網絡小說，而且要靠所穿越、超能力……

  ??“於是，賈平凹開始賣字了。而其他的一些傳統文字的作家們，出離憤怒了——迎合不了這個時代、就叛逆之，以迎合其對立麵——把傳統文化人因懷才不遇而詬病時代的傳統演繹得淋漓盡致。

  ??“還有傳媒秩序的被顛覆……

  ??“造成所有這一切‘亂象’的本質原因，是這個時代變了。我們等來了摧枯拉朽、不顧一切改變了傳統格局的大時代——螳臂之不可擋也。

  ??“說到這裏，你也許會發現，文化藝術類的門檻被徹底顛覆。這也許會讓高呼“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科生們又多了一些自豪感。

  ??“但，任何大時代的到來，不可能隻逮著某一類專門謔謔的。接下來的人工智能時代，將也許會對可以用大數據代替的理工科專業全麵顛覆。而與數據無關、隻關乎人類情感的一些文化藝術類專業，是難以被人工智能完全替代的，也因此在未來更有發展的想象空間，但是要在顛覆傳統格局的基礎之上的。

  ??“時代或會顛覆文科的門檻，但也許更會顛覆理科專業本身。

  ??“金融投機，當然不是科學，它到底該屬於藝術層麵還是靈魂層麵的一類，不好說。

  ??“但在大時代的背景下，它一定會遭遇多方位力量的衝擊和顛覆。

  ??“盡管金融投機不是科學，但網絡時代和大數據不會放過它。程序化交易，還有未來人工智能時代，都會對金融投機交易，帶來顛覆性的影響。

  ??“如果我們現在已經感覺到市場變了，那麽，這一切，或是剛剛開始。

  ??“它會變異，因為大時代和科技注定不會因為它的‘不科學’而放棄對它的改造。或許，在未來，以博弈為基礎的金融行業會麵目全非，甚至看不到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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