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聽了簡同萍說出不願讓薑念進入大戶室的理由，就想這些知識分子就是有些各色。

  考驗男人不是問題，但一不小心把男人推進其他女人的懷抱，怎麽辦？

  簡同萍像是聽見了薛睿的心裏話：“公司那些女員工不足為慮，我們老薑且傲著呢，就算她們拿著大戶去誘他，他也未必會和她們合作。怕就怕現在身邊的這個小妖精——你剛才也看到了。”

  薛睿附和道：“也是，薑同學哪裏見過這麽一大片裸露的女人後背啊。”

  簡同萍白了薛睿一眼：“你應該加上‘白皙’二字。老薑是沒見過這一路的。我就擔心他把自己當做了錢謙益，把那個桑恬看成了‘烏黑頭發白個肉’的柳如是。”

  薛睿聽得簡同萍說應該加上“白皙”二字，就為自己剛才的唐突發言感到不安。再聽她說出錢謙益和柳如是，就想這女人招惹不得。

  而簡同萍的這麽一說，也似乎坐實了桑恬來自中國城夜總會。

  簡同萍這回沒有在意到薛睿的內心戲，她繼續說道：“拖良家下水，勸婊子從良。這是你們這些文化人最愛的勾當。小薛，你信不信，這個小妖精也許要來我們這做經紀人了。”

  薛睿想不到簡同萍會把話說得這麽露骨，整個就聽懵了。

  身為名校生的簡同萍，把薛睿強拉進和薑念同一級別文化人隊伍裏的同時又給他結結實實扣上一頂齷齪不堪的帽子。薛睿哭笑不得。

  更讓薛睿大吃一驚的是接下來簡同萍又說道：“小薛，剛才我把單都平倉了，今天就不做交易了。我請你去博愛路一帶吃宵夜，吃完宵夜，我們再去看通宵場的電影吧。”

  薛睿知道這通宵場電影，一整夜大概連續放個五六部錄像。座位都是卡座，一男一女一整夜，還保不齊這錄像裏有幾部限製級呢。

  這種事，簡同萍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怕了她了。

  薛睿找了個借口閃出大戶室，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朝薑念的位置看了看。

  薑念還是盯著電腦屏幕和桑恬聊著，並沒有往薛睿這邊看。

  薛睿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待在公司裏，就直接朝著公司大門走去。

  回到住處，薛睿沒有開燈，借助路燈滲進來的微弱光線衝完涼，剛躺在床上，就聽得後麵的院子有開門的聲音，然後就有光線從後窗灑了進來。

  薛睿想這個時候回來的，應該是簡同萍。

  “小薛，回來了嗎？聽見你房間的動靜，怎麽不開燈啊？”簡同萍的聲音從後院傳來。

  薛睿趕緊跳下床去開燈，然後衝著後窗說：“怕招來蚊子，我就沒開燈。感到有些疲了，想躺一會兒。”

  “怕蚊子？不知道點蚊香嗎？年紀輕輕，別動不動就躺下。”簡同萍道：“小薛，你不老實啊，你和簡姐說了要去見客戶，卻偷摸了跑回來。一個大男人，就這麽點膽量，不過是陪你簡姐去吃個宵夜，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

  薛睿有些不好意思：“我哪裏敢騙簡姐，本來是要去的，但覺得時間有些晚了，臨時決定明天再去的。再說了，吃宵夜多大點事啊，我巴不得呢，還不是怕耽誤了簡姐做交易嘛。”

  簡同萍大笑道：“好了好了，我且相信了你的鬼話。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不如我們現在去五廟吃宵夜。簡姐心不順，你陪我去喝兩杯。”

  薛睿隻好忙不迭地說好，然後，套上T恤出了門。

  海南島的一些美味，隻在大排檔才能吃出味道來，比如炒空心菜、炒苦瓜、炒田螺，這些東西，放在正經的飯店裏，拿出來就沒有了煙火氣。

  簡同萍不僅把這幾樣排擋特色菜都點了，還要了一個羊肉打邊爐。這在薛睿看來就有些奢侈了，到底簡姐是不差錢。

  薛睿兩個月沒客戶，早就囊中羞澀，這時候麵對這麽豐盛的一桌菜，食欲大開。

  簡同萍要了兩瓶皇妹啤酒，薛睿打開酒瓶倒了酒，遞給簡同萍一杯：“還不知道簡姐的酒量呢，你隨意，我先幹了這一杯。”

  簡同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小薛，你人不錯，有文化，也比較聰明。但你和我們家老薑一樣，做做學問、搞搞研究還可以，做期貨，你倆都不合適。”

  薛睿放下筷子，靜靜地聽簡同萍繼續說：“你倆書生氣太重，隻適合為人所用。

  “而做期貨，第一關是找客戶，考驗的是如何把你的東西營銷出去：首先要學會怎麽看人——比如怎麽判斷對方有沒有實力、有沒有投資興趣，以及有沒有可能投資。這些內容，必須快速得出結論並找到針對性的辦法；第二要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隻知道‘實事求是、突顯專業’是不行的。

  “‘內秀’這個詞，於營銷業來說，就不是誇人的詞。而是無限接近於‘無能’。

  “期貨的第二關，所謂交易，就更是成功艱難。期貨交易這門學問，你說它是藝術或者玄學，都比說它是科學靠譜。你們用理科生的那套‘專心治學’的態度，來應對交易問題，基本是南轅北轍。

  “怎麽說呢？除非相信天命所在，否則實難有奮鬥的意誌。

  “我雖然做到現在，還沒有虧錢，但已經意識到這個江湖的凶險，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材料。隻想謹小慎微地完成一些原始積累，然後，換一個江湖。”

  薛睿聽到這裏，打起精神掙紮了要為自己心中的理想說些什麽，卻不料簡同萍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滅了他申辯的念頭。

  “你和老薑，幾個月都找不到一個客戶，居然還這麽氣定神閑。”說完這句話，簡同萍也許是意識到了薛睿的情緒低落，接著說：“因為老薑執意要下海，我也被迫離開大學的工作，當時就出離憤怒了，隻是總不好因為這個就離婚而讓人笑話。

  “到了海南後，我們也有很好的發展機會。偏偏老薑依然彰顯了一個精神病人的氣質，執意要在期貨市場拾取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好吧，我再一次辭職，跟隨他來到這個市場。

  “我從來沒有想把我開發來的戶交給他來做，是想讓他自己意識到他麵對這個市場的黔驢技窮。沒想到，他卻和那麽一個‘小姐’打得火熱。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我不掙紮。

  “改革開發帶來的大好機遇，會正態分布到各個行業。別以為隻有期貨可以獲得暴利。期貨能忽悠人的，不就是杠杆嗎？不就是以小博大嗎？其他很多行業也可以有杠杆效應，隻是成也杠杆敗也杠杆。

  “我打算賺些錢之後，就聽從我的一個好朋友的建議，去雲南發展旅遊業。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小薛，這麽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我覺得你人還不錯，到時候願意和簡姐一起去雲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