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筠停下腳步，點頭認真道：“錯不了，乍一見到他就察覺出了，楊牧之身上的確隱藏有一股淡淡妖氣，是什麽種類分不出來，但我能肯定他身上絕對有我洪荒妖族的氣息。”

  “你說他像一個人，到底像誰？”

  “隻是覺得他長得有點像那人，特別是那雙大眼睛，形似且神似，越想下去，越覺得楊牧之與那人，就像是共了一雙眼睛似的，那個人，你應該也見過……”

  “哦……？”

  程秋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聲：“就是那柄劍的主人，此心安！”

  “嗯！竟然是她？聽你這樣一說，倒是真的覺得楊小子與她有點相像了，不光是眼睛，嘴角、眉宇間，越回味越覺著相似，莫非……？”

  “莫非什麽？”

  公羊屈抬眼朝稻香城方向看了一眼，嘿嘿冷笑了一聲，“想不到，有老夫的墨陽龍淵在此，還有人敢作窺視！”

  程秋筠吃驚道：“我們之前的談話，都被偷聽了去？”

  “那倒沒有，這兩人是剛剛忍不住才開始窺探的！興許是察覺到了楊牧之那小子煉化九龍杯的氣機……不得不說，這小子還真是能折騰的，總是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居然有兩個人？他們眼下還在偷聽嗎？”

  公羊屈笑道：“被我點破後還敢繼續的話，這就不是向我公羊大直問劍了，這是打我的老臉了。”

  想了片刻後，公羊屈才緩緩說道：“不管怎麽樣，關於楊牧之身世的事情今後都不要輕易談起，保不齊這些人有什麽特殊手段，真被有心人偷聽了去，指不定就要弄出什麽禍事來。”

  程秋筠點了點頭，眼神裏盡是擔憂。

  公羊屈捏了捏她的小手，柔聲安慰道：“別擔心，這小子不會有事的。”

  “我不是擔心他，是擔心你！”

  公羊屈微怔，“擔心我？”

  “嗯，知道你有意指點他，可又擔心他的身世……雖然你嘴裏從來不說，但我知道，你對除我之外的洪荒妖族，還是心有芥蒂的。肉身神魂皆喪在你那柄墨陽龍淵下的洪荒同胞，又何曾少了？大直，是不是在你心底，擔心楊牧之他會……”

  公羊屈歎氣道：“擔心自然會有，但依照這小子現在的性子來看，我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楊牧之要與我浩然反目，那就……”

  “那就怎樣？”

  看不出年歲的老人看向海之盡頭，淡淡道：“真要有那一天，那浮屠劍塔之中，還有我公羊大直一柄真正的墨陽龍淵！”

  老人輕輕補充了一句：“封劍歸墟三百載，初衷卻從未改變。為我浩然鎮守家門，從來就是我輩劍修無可推卸的責任……”

  程秋筠那雙桃紅色的眸子裏，早已蒙上一層水霧，“大直，大直！”

  煉化本命物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同天賦的修煉者、不同品秩的本命物，煉化的時間各不相同，短的可以是半天一天，長的十年八年，公羊屈之所以急著讓楊牧之煉化九龍杯，一來是不想他懷璧其罪，二來是難得那小子弄出一場金雨和七彩霓橋，在這種大氣運加成之下，煉化五行屬性之中最後一件本命物正是最好時機。

  這對一位身具四種五行屬性的修煉者來說，最後那件五行屬性的圓滿煉化，本就是極難的。

  成與不成，天命的成分很大。然而楊牧之的氣運，顯然是極好的。

  兩人回到盤坐著的楊牧之身邊，公羊屈觀察了一陣，低聲道：“這小子煉化的速度，快到超乎我的想象，嗬嗬！秋筠，今晚就委屈你了，我們就在這林中過夜吧！要等他小煉成功，再圓滿融匯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估計還得一段時間。”

  程秋筠微笑著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去準備幹柴枝，準備生火。

  不一會篝火點燃，公羊屈仔細觀察了一番楊牧之的狀態後，滿臉輕鬆的來到火堆旁坐下。

  程秋筠笑問道：“大直，平日裏對賀郃和張離塵兩個小家夥，也沒見你這樣上心呀？除了他替我煉製靜心丹這個原因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閃光點讓你非常看好？”

  “修煉這種事，並不是弟子肯學、師父肯教就萬事大吉了的，氣運、根骨、天賦、機遇，缺一不可，楊牧之這小子身上，什麽都占了，什麽都是最好的，然而我肯幫他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源自這小子的一顆真心……”

  望著被一團濃鬱金色靈氣包覆住的楊牧之，這位天下五絕獨占其二的平凡老頭輕聲說道：“當初在葫蘆鎮後山，他是那麽小心的藏拙，而為了一個不相幹、且敵意明顯的人，甘願冒風險為我煉丹。七品靜心丹，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委實勉強了些。”

  “我何嚐不知，一位煉丹師的神魂崩壞，是極其致命和不可挽回的，而這個小家夥卻從來沒有提過一句。事後的報酬，哪怕是明知我的身份之後，連一個人情都不願意讓我欠他。仿佛幫助他人這件事情，天經地義一般。”

  程秋筠柔柔笑道：“多麽好的孩子呀！這也難怪楚家姐妹會那麽喜歡他了。”

  公羊屈打趣道：“秋筠不也是一見麵就喜歡他了嗎？弟弟叫的那麽親甜。”

  程秋筠抿起嘴角，笑道：“嗬嗬，誰叫他與我有緣呢，除了牧之身上那份倍感親切之外，或許也與那人有一絲絲關係……總之，我是非常喜歡這個弟弟的，大直你說說，我是不是也要送一份見麵禮呢！送什麽好呢？”

  “你個洪荒小妖精，身上哪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禮物？你這千餘年的江湖算是白走了。”

  程秋筠白眼道：“大直，你是知道我的，不忍心殺害那些比我弱小的家夥，去奪他們的寶物，即便偶爾尋到秘境寶窟裏的天才地寶，隻要有人先發現了，我就絕不會去搶奪。那些比我厲害的對手，就更加搶不到他們的寶物了，長此以往，我身上哪裏有什麽寶貝嘛！”

  “這麽說來，你這個好弟弟的見麵禮，又得我這個做姐夫的來送嘍？”

  程秋筠狡黠笑道：“你送了我兩位妹妹禮物，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免得她們日後說你分心。”

  公羊屈故作委屈狀，道：“之前不認識你的時候，這小子叫我作老大哥，那是以我為中心，現在叫我姐夫，這就倒向你那邊啦！”

  程秋筠格格笑道：“誰叫你生得不好看呢！美好的事物和人，總是喜歡聚在一起的。”

  公羊屈配合著苦笑一聲，“唉，日子難熬啊！看來真該捯飭捯飭我這張老臉了。”

  篝火時不時蹦出一個小火星，映照得火堆前一雙有情人的心湖，格外溫暖祥和。

  心中有愛之人，風餐露宿，不也是一種幸福？

  楊牧之依然盤坐在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金色靈氣已濃鬱到肉眼明顯可見、觸手可及的地步。他俊美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享受，又好像夾雜著一抹難受。

  公羊屈閉目感知了片刻，沉吟道：“五氣朝元？既然遇見了，那就助你一臂之力吧！剛好當作你姐姐送你的見麵禮好了。”

  程秋筠奇道：“什麽五氣朝元？”

  公羊屈解釋道：“這小子已成功煉化了九龍杯，因為仙庭靈金的原故，一下子就到達了中煉的程度，混合五行靈氣之時，又引發了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腎藏精五氣，這是一個由五行歸五老，三花而化三清的過程，剛好我的煉氣法門裏有這一相性，可以助他始能歸元無極本體，而達圓通究境。”

  程秋筠有些頭大，搖了搖腦袋。

  公羊屈笑道：“秋筠，你也不需要弄明白，於你的體魄無半點益處，現在便由你來替我們護法吧！”

  程秋筠沒來由有一絲擔憂：“大直，這……是不是你有什麽影響？不然何來禮物一說？”

  公羊屈淡淡笑道：“無妨，也就是損耗兩三百年的道行罷了。眼下正是最佳時機，秋筠速速護法！”

  程秋筠也不再多說什麽，一甩流雲水袖，一身氣勢驟然攀升，大乘境妖族的蠻橫體魄爆發到極致，全神貫注留意著附近的風吹草動。

  公羊屈盤坐楊牧之身前，手指頻頻結印，口中不停換氣，最終一指點在楊牧之眉心。

  “蓋身不動，精固水朝元；心不動，氣固火朝元；真性寂，魂藏木朝元；妄情忘，魄伏金藏院；四大安和，則意定而土朝元……”

  茂林的某個山坡下，有嘈雜的腳步聲和談話聲傳來，雖然離此地甚遠，靈力全開的程秋筠卻聽得異常清晰，好像他們已經接近了墨陽龍淵的劍氣防禦罩了，心地善良的程秋筠不願他們枉送性命，身形一動，飛速飄了過去。

  來者共有六人，三男三女，為首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身穿一身丹師霓裳，模樣不說如何絕美傾城，但她身上那份靈動與率真，搭配她那甜美而俏皮的模樣，也算得上一位難得的小美人了。

  在她正要靠近近劍氣圈時，身後一位紅衣男子及時阻止了她：“長菁小心，這裏有道無形的劍氣防禦壁，十分厲害。”

  同來的另一位俊美男子也察覺到劍氣的存在，連忙出聲提醒同伴：“大家小心，這道劍氣絕非一般人能釋放出來的，估摸著是哪位十二境的前輩設下的禁製，還是不要亂闖為好。”

  “就沒有辦法破解這道劍氣禁製嗎？明明楊牧之就在這座山林裏，怎麽可以不去找他呢。哥哥，你想想辦法呀！”

  小姑娘十分著急。

  紅衣男子苦笑搖頭道：“先不說哥哥我有沒有這個本事，即便是能解開禁製，但也是犯了江湖人最大的忌諱，事後人家要找我們算賬，也是我們理虧啊！”

  小姑娘跺腳道：“那怎麽辦呀！也不知道楊牧之是不是有危險？”

  聽見對方是來找楊牧之的，看這個架勢也不像他的仇家，林中的程秋筠緩緩開口道：“你們要找的人，安然無恙，見他就不必了，請原路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