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下，影壁後，盈盈走出一位身穿藕荷色素雪絹雲千水裙的柔美女子，高挽的秀發上輕輕插就一支茉莉小簪，她眉嗔眼笑，體態柔媚又不失端莊。

  原本氣勢頗高的秦玉成頓時有些心虛。

  楊牧之起身行了一禮，叫了一聲“柳姐姐。”

  柳若芷微笑著道：“剛剛是誰在說，有我這樣的丈母娘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啊？”

  楊牧之尷尬笑著，支支吾吾。

  柳若芷嗔怨道：“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一張嘴太不甜了。”

  等她偏頭看向秦玉成時，臉上的那份笑意就變味了，“呦，果然是誅陸盟的秦大盟主在這裏嘛！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秦玉成左看右看，最後怒目瞪著楊牧之道：“楊小子，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你那媳婦兒不是說讓你喝酒別太晚嗎？還不滾回她被窩裏去……”

  楊牧之嘀嘀咕咕，原來秦大叔就是那什麽誅陸盟的盟主？與柳若芷告退一聲，一溜煙就跑了。

  至於滾回楚虞瑤被窩裏這種美好的事情，他是想，可不敢。

  沒有了礙眼的家夥，秦玉成立時換出一副諂媚笑臉，“媳婦，你怎麽來了？累壞了吧？來，我幫你揉揉肩。”

  眉眼如畫的女子輕輕躲開那雙狗爪，輕哼了一聲。

  “哦！哦！是我不對，差點忘記了。”秦玉成隨手在身上一拉一扯，像是整個人從身上撕下了一副皮囊，露出他的真容來，“我也早就想脫掉它了，實在太不習慣了……”

  蛻掉皮囊的秦盟主，哪裏還有之前那副灑脫模樣？又矮又胖的他，那容貌簡直就不敢恭維。

  柳若芷不得不微微放低身子，以方便這位夠得著給她揉肩。

  “你那麽喜歡漂亮的皮囊，如何舍得脫下了？”

  矮胖男人手法嫻熟的給自己媳婦揉著肩，一邊笑嘻嘻道：“皮囊好看也不能太當事，你看我秦寶盛這副尊容，還不是照樣從一眾競爭者之中脫穎而出，最終討得了柳大美人的歡心？”

  柳若芷笑問道：“這麽說來，你秦寶盛的女婿人選，不再是以容貌當作首選條件了？”

  “這個……嘛！關於賢婿的人選，還是要生得好看一些才行，雖然一副好看的皮囊也堪不了什麽大用，但平日裏看著養養眼也是極不錯的嘛！更何況，以後給我們生出的外孫來，也會更好看更招人愛一些啊。”

  你當真是因為這些，才如此的嗎？

  柳若芷沒有拆穿他的心思，笑道：“那麽你看楊牛文，適不適合做你寶玦山主的女婿呢？”

  “盡管我與那小子不太對付，但也不得不承認，楊牛文這家夥無疑是這世間最俊美的男子了……他來做可可的夫婿，不光是你那寶貝女兒，就算是我，也是一百個願意！”

  柳若芷輕輕躲開他那雙逐漸不老實的狗爪子，打趣道：“秦首富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他楊牛文嗎？你還一百個願意，就咱們家的那個醜丫頭，也不看看人家楊牛文願意不願意？”

  秦寶盛瞪眼道：“他楊牛文敢不願意？他有什麽可矯情的？”

  柳若芷輕輕歎息一聲。

  秦寶盛賊兮兮道：“媳婦兒，你是不知道，如今咱們的醜丫頭已經撕掉那張麵皮了……”

  “是嗎？這倒是稀奇了！”柳若芷站直身子，輕笑道：“可可在哪裏？我去看看她。”

  “好咧！小的這就給秦夫人前頭帶路。”

  又矮又胖又醜的秦首富立馬領著自己漂亮的媳婦兒去見寶貝女兒，一邊問道：“媳婦兒，調查九黎山那位的事情，有什麽進展了沒有？”

  “嗯，有點眉目了，那家夥叫黎洪，人送外號四翼雷公，在九黎山也算得上是個角色。他此行來靈犀洲，主要是負責給那些月鏡升級，與真龍之氣好像沒有牽連。”

  “黎洪的義子，叫作鍾鎖鏡，據說這個年輕人不但得了黎洪的真傳，還曾受過九黎山那位的指點，非常不簡單。”

  秦寶盛冷笑道：“不簡單又如何？秦家的女人是那麽好欺負的麽？”

  柳若芷不無擔心道：“寶盛，你已有決斷了？你打算怎麽做？”

  “那天情況緊急，隻是教訓了他們一頓就走了。不過，若我向那些小輩出手，多少有些說不過去……那就找他們的師門算賬好啦。”

  柳若芷蹙眉道：“除了九黎山這層關係之外，鍾鎖鏡與玉樹宮、以及雙子洲的照月樓也頗有淵源。”

  秦寶盛沉吟道：“哦，玉樹宮？這就有點意思了。”

  “雙子洲的照月樓，有五位資質天賦驚人的年輕人，他們各有所長，被人稱作照月樓五小絕。”

  秦寶盛點頭道：“這我倒是有所耳聞。”

  柳若芷繼續道：“那位鍾鎖鏡，就是器小絕，他的一位師兄，叫林正，是玉樹宮林家之人，據說深受林尚武的喜愛，一身符籙術十分了得，在玉樹宮年輕一輩中，屬於拔尖的那一撮人。”

  秦寶盛恥笑道：“玉樹宮的陸子都就算了，至於那林家林尚武嘛！嘿嘿！這個不知羞恥、專門扒灰的老東西，能教出什麽出色的弟子來？”

  柳若芷顯然不願聊這個話題，“其實我此次來，身上是帶著一項艱巨任務的……”

  她的語氣裏，既有欣慰，也有遺憾。

  秦寶盛傻傻問道：“什麽艱巨任務，我能幫上忙嗎？”

  柳若芷笑道：“你要是生得好看一些，或許能幫忙一二。”

  秦寶盛咂砸嘴，委屈道：“媳婦兒，不帶這麽取笑自己夫君的。”

  柳若芷收起笑意，正色道：“洪荒天下那幫不肯死心的家夥，他們最近要在稻香城弄出一個什麽鬥舞來，說是要以一場精彩絕倫的舞蹈，再與我浩然文鬥一場。”

  秦寶盛揉著自己下巴，“是洪荒美人跳舞麽？倒是值得一看。”

  柳若芷柳眉微挑，“能不能正經一點？”

  一不小心原形畢露的矮胖男人，立時老實了。

  “寶盛，還記得可可小的時候，來家裏作客的那位白發舞娘嗎？”

  秦寶盛陷入沉思，片刻後點頭道：“依稀記得，那位很年輕的白發婦人好像姓薑，當時說是要帶我們可可去學舞，被我拒絕了。”

  說完這句，男人又收到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他立即思索著自己的上句話，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哦，是了，“很年輕”、“依稀記得她的姓”，應該是這兩句得罪了自己的媳婦兒。

  柳若芷忽然變得神情嚴肅，她緩聲道：“世間本有七絕，劍、丹、符、器、棋、畫、舞。那位薑姓婦人，就是消逝在這世間的舞聖。”

  “為了應對洪荒天下此次的十六天魔舞，曾經的舞聖閉門苦思、皓首窮經，終於創下了十八霓裳舞，隻是……”

  秦寶盛一言不發，靜待下文。

  “十八霓裳舞，顧名思義，就是需要十八位舞者來完成此曲。”柳若芷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抬：“之前說洪荒天下的十六天魔舞精彩絕倫，是因為這隻舞是由洪荒十六位一等一的絕色妖族美人所跳。想我泱泱浩然，豈可在氣勢上輸它？”

  秦寶盛睜大雙眼，問道：“莫不是，我們浩然也要集齊十八位一等一的大美人，來跳這支十八霓裳舞？”

  “正是如此。”駐顏有術的柳若芷輕歎道：“可惜呀，終歸還是年紀大了些……”

  秦寶盛不知自己媳婦的這一聲歎息，到底是為誰？

  柳若芷低聲喃喃：“難得有此等揚我浩然之威的大事，幾百年來不曾有過一次，身為胭脂譜上一員，不能參與，終歸留有一絲遺憾啊！”

  秦寶盛總算恍然大悟，不禁暗自嘀咕：莫非跳這十八霓裳舞，除了需要一等一的大美人之外，還隻能是那些未經人事的處子之身來完成？

  柳若芷突然問道：“寶盛，你之前讓楊牛文回他媳婦兒的……被窩裏，嗯！他的媳婦兒……是哪個？”

  秦寶盛大咧咧說道：“反正不是我家可可！”

  “哎呀！”腰間肥肉被一隻小手重重捏了一把，秦寶盛揉著痛處，滿臉委屈。

  “哪裏有這樣當爹的，慫恿男子去鑽自家閨女被窩的？”

  秦寶盛小聲說了一句：“楊牛文那小子的媳婦兒，名叫楚虞瑤。”

  “咦？楚虞瑤？是雙子洲桃花府的那位嗎？”

  秦寶盛老實答道：“正是雙子洲的那位彩雲瑤仙。”

  遲疑片刻後，柳若芷小聲問道：“她……楊牛文已經與她洞過房了？”

  秦寶盛怕又說錯話，嘟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吧？我又沒有偷聽床腳的習慣……”

  “別廢話了，帶我去見可可，還有那位楚虞瑤。”

  一間精致的廂房內，秦禕可披頭散發打開了房門，瞧見敲門的竟是自己的娘親，一把就撲進那個溫暖的懷抱裏，怎麽都不肯撒手。

  “傻丫頭，讓娘親進房裏來啊，你這身衣裳，讓男人看去了，該怎麽辦才好？”

  秦禕可紅著臉將娘親讓進房裏，繼續撒著嬌：“娘親，你怎麽才來啊！可可好想你了呢！”

  柳若芷撫著愛女的秀發，笑道：“你要真想娘親了，不會回家來嗎？”

  “我這不是沒有空嘛！又擔心我回寶玦山莊的路上，萬一與娘親錯過了，那豈不是更煩惱了。”

  柳若芷哪裏不知道自家閨女的心思，笑吟吟打趣道：“可可，你哪裏是因為擔心這些才不回家的啊！你分明是舍不得離開楊牛文吧？”

  “哎呀，娘親你……！”

  聽著屋內的對話，這是兩位自己最在意的女人，一洲首富秦寶盛由衷露出了笑臉。

  隻是一想到某個不知好歹的家夥，他又開心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