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三下兩下吃完老鴨小米粥，長長打了一個飽嗝，心裏想到：“以前，從來就沒有覺得，原來粥也那麽好吃！”

  可可在一旁格格笑道：“醜八蓋，這應該是你吃過最好吃的粥吧？”

  楊牧之微微一怔後，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最好吃的粥？還是魏紫替我熬的野菜羹……”

  雖然怪大叔沒有說出聲，但可可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她有點不樂意了，撅嘴咕噥道：“不是要騙你替我試藥，才不會親自給你熬粥呢！”

  可可收拾好食盒，不開心道：“醜八蓋，要不要帶你四下轉轉？”

  楊牧之點點頭，紅林柳家這麽大，有個向導方便多了。

  可可手裏拎著食盒，腦袋上頂著搖搖晃晃的單螺髻，身後跟著不能說話的白發怪大叔，一路晃蕩在落英紅林之間。

  楊牧之住的小木屋出來，不遠就是一片很大的藥園，都是紅林柳家自己精心培植的各色藥草。

  一行行整齊的藥圃裏，都有男男女女的年輕弟子在打理著。

  楊牧之伸手指了指藥圃，意思是進去看看。

  可可領著他進去，門口的幾個弟子都過來打招呼：“表小姐！”

  有些則是叫她：“可可小姐！”

  至於楊牧之，他們都不認識，可可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就被那些放下手頭工作的弟子主動忽略了。

  反正，這個脾氣古怪的表小姐，從來不做尋常事。

  等她領著那個啞巴大叔走遠了，弟子們開始了竊竊私語。

  “你們說，表小姐又要玩什麽新把戲了？”

  “那個白頭發的，好像是個啞巴？不知道表小姐從哪裏弄來的，以前沒有見過他呀？”

  “依我看啊，定是表小姐將他弄啞的……你們還記不記得，上個月她就弄啞了幾十隻海鴨的事情？”

  “我看十有八九是這樣，唉，真可憐！”

  “這個男人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你們說他的白頭發，會不會也是可可小姐搞出來的？”

  “嗯！有這個可能，也算他倒黴，沒有人願意吃表小姐的粥，你看到她手裏那個沒有？瘋癲食盒！”

  “噓！小聲點，這個白頭發定是個外地人，被表小姐忽悠來的，別走漏了風聲。那個瘋癲食盒，雖然可怕，但總算沒有弄死過人……”

  “嘿嘿，這男人，真夠倒黴的，竟然不知道瘋癲食盒！”

  楊牧之自然不知道世間還有“瘋癲食盒”這種東西，他自然以為一副人畜無害的可可，是真心想熬粥給他吃的。

  這倒也不全錯，可可的確是費了很多口水，才讓她大姨同意，讓她來照顧楊牧之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敢吃她煮的粥的人，小丫頭豈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

  之所以那個食盒會被叫成“瘋癲食盒”，是因為她弄的吃食，經常會把人搞瘋。

  偌大的一個紅林柳家，就沒有人沒吃過她的苦，表小姐的那些什麽“藥膳”，有讓人吃了用手倒著走路的；有男人的胸脯突然大得像個女人的；也有讓人瀉肚子一個月不好的。

  那個瘋癲食盒傳開後，再也沒有人敢吃她親手做的吃食了，前不久，表小姐突發奇想，就去找那些海鴨的晦氣。

  活生生讓幾十隻鴨子隻能光張嘴，就是發不出嘎嘎的叫聲來。

  藥園中，楊牧之看到一些奇花異草後，總免不了指指點點，詢問著一些什麽。

  可可說得上來的，就給他解釋幾句，說不上來的，就幹脆閉嘴不出聲，問得多了，小丫頭就不耐煩了。

  “哎呀，醜八蓋，我帶你去其他地方玩吧！”

  說不出話來的楊牧之無奈，隻能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

  紅林藥園是梯田式布局，一層層高低錯落，整齊美觀。藥園山下，有一座圓形的兩層大建築，灰瓦青牆，窗戶整齊。

  楊牧之伸手指了指，可可不悅道：“莫看了，那就是醫學堂，不好玩的！”

  “聽那些老醫師講課，一講就是一兩個時辰，能讓你在課堂上打呼嚕，我們還是別去那裏玩了！”

  帶楊牧之穿過一個荷花水池，可可采摘了一朵蓮蓬，心裏盤算著第二頓“藥膳”該做哪種類型。

  楊牧之指了指荷花池邊那座雅致院落，院中一株巨大花樹，被修剪成層層雲彩狀，格外好看。

  可可吐了一下舌頭，低聲說了一句：“這是我大姨的院子，我們快走吧！”

  正欲拉著白發大叔快步走開的時候，從雲彩花樹下走出一位身穿湖藍繡波花絹裙的女子，正是可可的大姨柳若芸。

  “可可，你拉著他亂跑什麽？”即使是對自己侄女，她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暖意。

  “大姨，他整天睡在床上，我帶他活動活動筋骨呀！”少女快步跑到大姨身邊，要開始撒嬌了。

  柳若芸戳了一下她的腦袋，皺眉道：“帶他回去，你所謂的活動筋骨，一會還不定弄出什麽奇怪的事情來。”

  “哦，知道了！”

  可可頓時焉掰了，領著楊牧之悻悻往回走。

  本來要帶他去海邊尋那條尖齒大魚晦氣的，看來是去不成了。

  整個柳家，大姨僅僅隻疼她一個，饒是如此，可可也不敢違抗大姨的話。

  關於大姨的暴躁脾氣，她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從他人看大姨的眼神裏，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來。

  即便是家族中，她那位風采卓絕，被譽為人中龍鳳的表哥柳美仁，都沒有少挨大姨的教訓。

  可可的娘親也曾多次告誡她，“我的乖可可，你去了外婆家，什麽事情都要順著大姨的意思，千萬不要惹她生氣。”

  這其中的原委，莫說是外人楊牧之，即便是可可和她表哥柳美仁，都未必說得清楚。

  “真沒勁！醜八蓋，你知道路回去了吧？”少女摔打著手中的蓮蓬，意興闌珊。

  楊牧之朝遠處望了一眼，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吧！我過兩天再來給你送好吃的吧！”

  楊牧之尋思著，你送不送好吃的不緊要，別再害我就行了。

  吃了你的甲下粥，就要做三天啞巴，你那老鴨燉小米粥，還不知道有什麽古怪在裏麵呢。

  ……

  接下來的兩天，那個腦袋頂屎的丫頭真的沒有過來。

  照顧他飲食的，是她大姨柳若芸。

  清淡的小粥，一個不知名的紅嫩水果，就是楊牧之的一日三餐。

  有時候，在替楊牧之臉上塗藥的她，也會捧著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黯然失神。

  “柳……姑娘！你還好嗎？”

  楊牧之張嘴問道，本以為說不出聲音來，但是當他自己聽到這個聲音時，還是嚇了一跳。

  盡管眼前的她，對自己一片溫柔，可楊牧之發自內心的，有一絲莫名的害怕。

  “哦……我很好！”柳若芸收起藥瓶，看著楊牧之的眼睛，柔聲道：“你……叫我名字就行。”

  楊牧之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叫了一句：“……若芸！”

  “嗯。”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柔聲應了一句。

  “我怎麽能說話了？”楊牧之撓頭問道。

  她笑著解釋道：“可可給你吃了花葉萬年青，它會麻痹你的舌頭，讓你說不出話來，我已替你解除藥效了。”

  楊牧之回以一個微笑：“哦，那謝謝若芸了！”

  柳若芸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楊牧之的下巴摩挲了幾下，柔聲道：“晚上好好睡覺，可可說明天一早要給你送好吃的來。”

  楊牧之感覺得到，她的手，很不舍離開自己的臉龐。

  可他又不敢去多問什麽。咋個問嘛？

  “若芸，你是不是喜歡我？”

  “若芸，我是不是長得像你的意中人？”

  想一想就害怕，何況，讓他直呼“若芸”這兩個字，楊牧之總覺得有些不敬的意思。

  “你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可以重新開始修煉了，我答應過母親，一定能讓你盡快再次結丹，你放心吧！”

  柳若芸起身離去，在門口回頭望了他一眼，又說了一句：“你的臉，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複原。”

  楊牧之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在身旁，總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既然自己能重新修煉了，那就抓緊這個機會，重頭再來吧！

  煉體、煉氣、煉虛、築基、凝元、金丹，一步一個腳印，總是能做到的。

  天還沒有亮，楊牧之就起床了。

  盤坐在空氣清新的屋外紅樹下，緩緩吐納。

  直到那個甜美俏皮的聲音響起：“醜八蓋，吃早飯嘍！”

  可可打開那個食盒，又是一盒肉香四溢的粥。

  賣相依然難看，不過粥裏麵總算沒有摻雜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三天前那個老鴨燉小米粥，吃了好像沒有什麽問題，所以楊牧之這次沒有任何懷疑，接過食盒，舀起一勺粥就塞進嘴裏。

  “嗯！真香，真好吃！”

  可可瞪著一雙小眼睛，笑眯眯看著他，“好吃就多吃點，都吃完吧！”

  楊牧之一邊吃粥，一邊道：“可可，你對我真好！”

  “知道我對你好啦？那你還懷疑我在你的粥裏下毒？”小丫頭一臉古怪笑意。

  楊牧之也沒有不好意思，打趣道：“可可，你的手藝這麽好，也老大不小了，家裏有沒有給你說婆家啊？要是誰娶了你，老有福氣了！”

  這個年代，女孩到了十三四歲，家裏就會張羅著婚事了，像十七八歲的可可，差不多已經能算老姑娘了。

  可可好像真把楊牧之當好朋友了，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少女雙手撐住自己的下巴，歎氣了一聲。

  “唉！父親已給我定了親事，可我……看不上那個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