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完全放亮，眾人準備動身去尋找楊牧之的下落。

  楚玉察看了一下重明鳥的傷勢，果然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已經能正常的行走了。

  重明俯下身子，楚玉爬到它背上坐好，乖巧對楚虞瑤問了一聲：“姐姐，與我一起嗎？”

  楚虞瑤微笑答應了，也爬到重明背上，坐在楚玉身後。

  重明鏘鏘鳴叫一聲，振翅高飛，一路朝東。

  楚虞瑤這是第一次坐重明，低頭看去，仿若飛在雲端。

  楚虞瑤回頭望了一眼，眼睛裏有星光閃爍。

  公羊屈與程秋筠兩人站在一把劍上，烏黑的古劍托著二人絲毫不顯廢力，穩穩當當的與重明鳥比翼齊飛。

  禦劍飛行，翩翩劍仙之風采！

  在他們身後，是那位一直沒有說話的楚家首席供奉，一個人乘著金鱗仙鯉，奈何飛行速度太慢了，眼看就要跟丟，楚虞瑤隻能讓她先回彩雲城去。

  反正，有一位大劍仙姐夫在此，誰還能為難了她們？

  兩個時辰後，就看見了東海，在海天一色的前麵，是一座矗立入雲的山峰，百花峰。

  而他們的腳下，就是廣袤的珍珠沼澤。

  重明鳥落下身形，在沼澤邊的大貿道停了下來，眼睛卻疑惑的看著那座環形的山穀。

  楚虞瑤黛眉輕蹙，難道是萬花穀劫持了楊牧之？

  楚玉挨著重明的腦袋，輕聲問道：“重明，牧之的氣息是不是在這附近消失了？”

  重明鳥點了點腦袋，一邊繼續仔細搜尋著蹤跡。

  楚玉指著萬花穀方向問道：“那麽他是不是在那裏呢？”

  重明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似乎不能確定。

  程秋筠思量了一番，猜測道：“能讓重明都無法確定的掩蓋手段，的確是高明，照理說，萬花穀是有這個本事的。”

  楚虞瑤點點頭：“那我們就進穀去看看吧！”

  公羊屈猶豫了一下，輕聲問了一句身邊之人：“秋筠，你也要去嗎？”

  程秋筠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都敢去，我為什麽不去？再說了，我此時對她早已沒有恨意了。”

  “為情所困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恨她作甚？”

  公羊屈歎息了一聲，沒有作答。

  但是在他心裏，悄悄生起了一個念頭：“蕭玫，當年的事情，既然秋筠都原諒你了，我也就不再與你計較了。”

  “不過真要是你劫持的楊牧之，他可是秋筠一心要報答的恩人，那就由不得我們再好好算賬了！”

  ……

  萬花穀待客正廳裏，聽報是彩雲城楚家來人了，急匆匆走出來的百花夫人，衣襟還有一粒紐扣都沒有扣好，笑吟吟的就來接待彩雲城楚家姐妹了。

  隻是當她看到那個桃紅色雙眸的女人時，她那被緊身百花褶皺裙包裹著的玲瓏身段，顫漾個不休。

  再偏頭去看她身旁那個矮瘦老人時，百花夫人手中的茶盞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一堆瓷渣。

  程秋筠冷笑道：“蕭玫，想不到你還認識我啊？”

  百花夫人臉色煞白，剛出來那會的一抹誘人潮紅，早已不見。她不敢去看那雙紅色眼眸，低著頭，低聲喃喃：“秋筠，你們來是找我報仇的嗎？”

  “報仇？你以為是人都和你一樣，心中都隻有仇恨？我以前是恨過你，是想找你報仇，不過如今，我不恨你了！”

  程秋筠的情緒還算穩定，她淡淡道：“你當年用毒害我，隻因你對大直用情至深，我能理解喜歡一個人的那種刻骨銘心，所以我不怪你，你隻是個可憐之人罷了！”

  百花夫人的桃花眼眸閃出一絲光亮：“秋筠，你當真不怪我？”

  隨即她點點頭道：“是了，秋筠從來不說妄言，說不怪我，定然就是真的不怪我了。”

  “那麽，你們是來看我的嗎？”她眼裏滿是期待，是期待被認可，被原諒。

  盡管秋筠說不怪她，但那並代表她願意原諒她，也不代表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任何人，被傷過後，都會在心裏留下一道疤痕。

  程秋筠嗤笑一聲：“蕭玫，我雖不怪你，但還沒有到了喜歡你的地步吧？我來看你？我們今天來可不是與你敘舊的！”

  蕭玫一臉死灰，癡癡點了點頭，她看向那個矮瘦老人，眼神幽幽：“大直，你呢？心裏一直還是恨我嗎？”

  公羊大直沒有回答她，隻是那道能將一個人看穿的眼神，讓百花夫人心中淒慘更甚。

  連恨我，都不願意恨了麽？

  我就無關緊要到了如此的程度了麽？

  “是啊！我蕭玫就是個爛鞋，人盡可夫，就在剛才，我還與一個男人在歡好。我不配你公羊大直喜歡，我活該！”

  蕭玫不斷在心裏罵自己，“蕭玫啊蕭玫！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你當年沒有抓住他的心，就去害他喜歡之人，如今，你有什麽資格要求他原諒你？”

  “可為什麽？這麽多年的刻意不去想念，為什麽會那麽痛苦？那麽難受呢？”

  程秋筠看著這個一瞬間變得癡狂的女人，臉上的漠然慢慢變淡，卻而代之的，有同情，有憐憫，有厭惡，還有一絲想去安慰她的善意之舉。

  是啊，善意從來就不是居高臨下，而是感同身受。

  程秋筠過去扶她，卻被她甩開了：“我不要你同情我，我寧願你繼續恨我！我寧願你來是找我報仇的！寧願你是來殺我的……嗚嗚嗚！”

  百花夫人悲慟的癱在地上，她不甘的看著對麵正坐著的老男人，心中滿是傷痛。

  “我以為我喝醉就可以控製對你的思念；我以為我愛你，你也就會愛我；我以為我愛你到死，你就會回心轉意，可是……”

  “一個不愛我的人，我的執著，就變成了糾纏，我的淚，就成了你的嫌棄！”

  “公羊大直，我問你，我蕭玫到底哪一點不如她？”

  百花夫人倏然站起身來，伸手指著程秋筠，她臉上那副悲切的模樣也收斂不見。

  公羊屈站起身來，給了身旁的程秋筠一個柔情蜜意的眼神，再看向蕭玫時，冷淡如一個陌路人。

  “蕭玫，你聰慧過人，有著不輸男人的才智與氣魄，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你都有鐵血手腕，你懂取舍，你殺伐果斷，你城府深沉，哪一個家族哪一個宗門，能得你襄助，定能青雲直上……”

  “可這些，都不是我公羊屈需要的，我喜歡的人，簡單樸實、恬靜如水，隻需要她安安靜靜伴我左右即可。而這些，秋筠恰恰都能給我，所以不是你不如她，隻是你不適合我而已！”

  他伸手握住程秋筠，眼裏像是揉進了蜜糖。

  蕭玫靜靜看著二人，半晌後，這位百花夫人恢複了往日的嬌媚與妖嬈，她竟然展露出燦爛笑顏，仿佛就在剛剛之前，那個傷心欲絕、悲切哭泣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楚玉一臉吃驚的看著這位百花夫人，心中傾佩不已。

  “那麽，賢伉儷今天來，是為了什麽呢？”百花夫人嘴角微揚，如花初綻。

  公羊屈也恢複了那種就像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一般的神情：“我來找一個人，根據我們的線索，他應該是在這萬花穀裏，想問問夫人是否知道？”

  “哦，是誰？”百花夫人慵懶的問道。

  “楊牧之！”

  蕭玫看了一眼楚家姐妹，表情十分曖昧。

  百花峰每年有那麽多“花”去往各洲各地，消息豈會阻塞？

  她自然聽說過楊牧之的鼎鼎大名，當然也知道楚家姐妹與楊牧之的關係，隻不過，關於楊牧之的行蹤，她還真是不知道。

  “如果我說不知道，你們定然不會相信吧？”懶洋洋的百花夫人看向楚家姐妹時，多了幾分恭敬。

  “不如這樣吧？我這萬花穀，就任由各位搜尋吧！我會給你們安排人帶路，百花峰也可以上去看看！”

  她看向楚虞瑤，笑容玩味：“楚大小姐，反正你已經去過一次百花峰了，再給你參觀一下也無妨！”

  “我還是讓丹陽來給你們引路吧！”

  楚虞瑤臉色微紅，道謝了一聲。

  上次讓邵丹陽私自帶她去百花峰的事情，看來還是被蕭玫知道了啊，還有剛剛聽說是來找楊牧之的時候，蕭玫的那個曖昧眼神，著實讓楚虞瑤心中羞怯不已。

  那是在笑她楚家兩姐妹，共侍一夫。

  楚玉自然也懂那個眼神，她羞紅著臉蛋問道：“姐姐，她敢讓我們去搜尋，自然是有恃無恐啊！”

  公羊屈突然說道：“蕭玫不是有恃無恐，她之所以會讓我們來搜尋，是她的確不知道，或許這件事，不是她做的！”

  程秋筠插嘴道：“大直，你還真了解她！”

  公羊屈咂咂嘴，得，又說錯話了。

  楚虞瑤陷入了沉思：“擄走牧之，會有什麽目的呢？他接住了十三境一劍，在雙子洲名聲大噪，是有人對他不滿？又不像是齊家的手筆？”

  “如果真是仇家所為，又何必擄走他呢，牧之傷勢初愈，直接……”

  說到這裏，被楚玉叫了一聲“姐姐”打斷了。

  楚玉眼神略帶責怪，哪裏有這樣說自己夫婿的？

  楚虞瑤赧顏一笑，“既然來了，就四處找找看吧！”，百花峰的那個黑色曼茶羅，她依然念念不忘。

  ……

  看著手牽手的二人，百花夫人一臉平靜，然而她知道，所謂的哀大莫過於心死，是不能用在感情上的。

  既然心已死，那又何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