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氣的麵紅耳赤。

  ??自己幫了長孫無忌，他卻反過來捅自己一刀。

  ??如果知道結果是這樣的，就應該讓長孫無忌死在黔州，一了百了。

  ??“我很後悔幫了你，長孫無忌，你太自私了。你想活命可以，但是拉著我下水，就太不厚道了！”楊晨讓李湘雲帶人走，很快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長孫無忌蒼老的麵容沒有絲毫動容，楊晨指著他鼻子罵，好像也不是在罵他一樣。

  ??“長孫無忌，我真的生氣了。”楊晨竭力克製自己的怒氣，原本他能避開這件事，很早之前小武就提醒過他，但是那時候李治一直沒答應，甚至隻要再拖下去，這件事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現在楊雪剛生了孩子，甚至連滿月酒都還沒有辦過，長孫無忌就送這麽一個大禮。

  ??“你現在給我滾出去，你有兒子有孫子，回你自己家裏去！”

  ??長孫無忌白色的眉毛的微微抖了抖，看了楊晨一眼，嘴角蠕動，終究沒說什麽。

  ??楊晨雙手撐在桌上，感覺氣血衝上頭，眼前一陣花白，難受的很，等緩過神來，長孫無忌已經不在了。

  ??這老東西真的走了？

  ??“福伯！”

  ??福伯聽到聲音連忙過來：“公爺，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怎麽了？”

  ??“我沒事，長孫無忌呢？”

  ??“他……他剛才出去了，我怕會出事，讓人悄悄跟在後麵了。”福伯想起來剛才佝僂著背的長孫無忌，心裏唏噓。

  ??“福伯，你年紀也大了，以後這些事情多交給手下人去辦吧，別累著自己。”

  ??福伯心中一暖，知道楊晨是在關心自己，連忙表忠心。

  ??楊晨走回後院，李湘雲一直在等他。

  ??聖旨上的內容她沒讓下人去傳，所以楊老夫人和楊雪她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夫君，你真的要走嗎？去求求陛下吧，或許會收回這道旨意的，雪姐姐才剛剛生產完，我們家才剛得了一個小少爺，你要是這個時候走了……”李湘雲眼眸裏溢出水光，低頭悄悄用帕子擦了，“夫君……”

  ??楊晨按了按太陽穴，現在他很生氣，怒氣還沒壓下去，腦子裏還沒想到解決方法。

  ??“旨意上沒說什麽時候要走，我再想想吧……湘雲，你去廚房給我做點吃的來。”

  ??李湘雲眼中滿是心疼，微微頷首，轉身去廚房給楊晨做點心。

  ??但他現在也不是真的想吃，隻是心裏亂，又氣，腦子不太清楚，想要幹淨的一個人待一會。

  ??劉謙正好回來，他在路上看見了長孫無忌。

  ??沒走遠，但是卻是一個人。

  ??他不怕許敬宗直接派人在街上幹掉他？

  ??劉謙剛想來問楊晨是怎麽回事，就見昏黃路燈下，楊晨一個人坐在石桌旁。

  ??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

  ??“公爺，您這是怎麽了？”天色漸黑，劉謙上前，才看清楚楊晨的表情。

  ??“沒什麽事情。”

  ??“對了，我看見長孫無忌一個人走在路上，現在這個時間是人最多的時候，他出去，不會有事吧。”

  ??“有事也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待會如果湘雲找我，讓她來我書房吧。”楊晨神情倦怠的走了。

  ??書房裏伺候的小廝站在門口候著，兩個人眼觀鼻鼻觀心，無聲的用口型交流——公爺好像生氣了。

  ??——你也看出來了？

  ??——嗯，臉跟豬肝一個色。

  ??隔著一個門，楊晨背靠在椅子上。

  ??去乾州道就是骨肉分離，什麽時候能見到親人也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流露出來的意思，**不離十是想讓他久留在乾州道。

  ??乾州道到底不是他家……

  ??……

  ??長孫無忌知道自己身後有人跟著，或許不是楊晨的意思，但是那是楊家的善意。

  ??“老夫也是沒有辦法啊……”

  ??長孫無忌內心覺得羞恥，他這輩子做過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臨了了，還要這麽幹一回。

  ??長孫無忌忽然出現在路上，楊家這條路，又多是達官顯貴之人，門口的人幾乎一眼就認出來是他，紛紛回去報告。

  ??長孫無忌連一千米都還沒走到，這個消息就傳遍了。

  ??“長孫無忌回了長安？”

  ??“你們看錯吧？陛下昨天才剛剛駁回了袁公瑜的斷案，他這就回來了？”

  ??“被流放黔州，私自回長安，這罪名足夠讓長孫無忌死一回的！”

  ??“快，本官要出門！”

  ??同樣得到消息的自然還有褚遂良，當即便派人來尋長孫無忌。

  ??“長孫兄！”褚遂良終於見到了長孫無忌，神情動容，眼中含淚。

  ??兩個老人見麵，氣氛瞬間悲戚起來。

  ??屋內還有別的官員，看見長孫無忌，紛紛前來寒暄。

  ??“諸位，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在長安相見，老夫深感欣慰啊，造化弄人啊，沒想到我長孫無忌繞了一圈，卻是沒死！”長孫無忌原本渾濁的眼珠驟然明亮起來。

  ??剛才的陰雲煙消雲散。

  ??褚遂良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把我們弄糊塗了。”

  ??“是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您又是怎麽回來的？”

  ??“黔州遠在千裏之外，私自回長安，可是重罪，這又如何是好？”

  ??幾個官員紛紛發表自己的言論，但最後目光還是聚集在長孫無忌身上。

  ??“老夫一一告知你們……”長孫無忌撫須，倒是不擔心自己從黔州回來的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褚遂良等人，長孫無忌喝茶潤嗓子。

  ??“事情就是這樣了。”

  ??“那許敬宗果真是個小人！”褚遂良氣急，一陣咳嗽，半晌才停下來，麵色發紅，有些氣虛。

  ??“如此說來，楊公爺是幫了大忙，陛下如果派您去乾州道，倒也是一個歸宿……”

  ??“可是這不能解決私自回長安的重罪啊，從流放地無詔返回，可是死罪啊！”

  ??“要不我們去找長樂長公主，讓她和駙馬都尉進宮，陛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以去親情遊說，想必是有機會的。”

  ??“這辦法不錯，可以試試看！”

  ??長孫無忌沒有說話，就是沒有反對。

  ??很快，就有人去通知長孫衝他們了。

  ??公主府內，長孫衝聽完之後呆滯了許久。

  ??他在朝上並不得寵，外麵的消息流通也不算多靈，所以得到長孫無忌的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昨天朝上的事情已經弄得他膽戰心驚，今天連門都沒出，就是怕引火燒身，會惹來麻煩連累家人。

  ??可他沒想到，長孫無忌是沒有謀反，但是卻私自從黔州回來了！

  ??要犯從流放地回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長孫衝顫抖著雙手擦掉臉上的汗水，看了眼來送信的人，好半晌才道：“我爹現在在哪裏？”

  ??“在褚大人府上，諸位大人商議，讓駙馬都尉和公主趕緊進宮，以親情遊說陛下，或許能有用。”

  ??那要是沒有用呢……長孫衝沒把下半句話說出來，隻是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父親和褚大人，我跟公主明日一早就進宮。”

  ??“明天恐怕來不及。”

  ??長孫衝皺眉：“難道要這個時候進宮去見陛下？會不會太刻意了點？”

  ??“時間是最重要的，我們要搶在別人前麵，要不然遲則生變。”

  ??長孫衝頷首：“好，好，我這就跟公主進宮去。”

  ??不一會，公主府的馬車套了出來，緩緩朝宮門而去。

  ??幸好這個時候宮門並沒有落鎖，長孫衝和長樂長公主坐在馬車上。

  ??“父親真的回來了？”長樂長公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說完還咳嗽了幾句。

  ??她最近身體不是很好，疲憊許多，多說幾句話就會咳嗽難受，臉色也不大好看。

  ??以往長孫衝都是很緊張她的，但是這個時候腦子反應也遲鈍，好一會才想起來給她第一杯茶潤潤嗓子。

  ??“公主，這件事我們要怎麽辦？陛下會不會為難我們？”

  ??長孫衝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一邊跟她說話，但一邊又不想她開口，想讓她好好休息。

  ??“陛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既然讓父親去乾州道，就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隻是這次父親私自回長安，禮法上說不過去，被別人抓到把柄，父親就危險了。”

  ??長孫衝重新倒了一杯熱水給她：“不錯，褚大人派來的人也是這說的，所以我們要搶在別人之前，幫父親說情，讓陛下放過父親。”

  ??“放心吧，這件事我有把握。”長樂長公主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不過我們要留意武昭儀，她最近跟高陽來往很密，高陽自從和離之後，行為處事不同尋常，更加乖張了些。”

  ??一想到高陽長公主，長孫衝就忌憚。

  ??這個女人最近上躥下跳的，在朝中攪弄風雲，傳聞中更是放浪，完全沒有一個公主的樣子。

  ??前不久，她才剛弄死了幾個平頭百姓，搞得京兆尹焦頭爛額，為了平息民怨，費了好大的勁，最後也沒躲過一番斥責。

  ??現在長安的官員，基本上看見她就躲著走，生怕不小心招惹了這個姑奶奶自己就要倒黴。

  ??偏偏陛下還偏疼這位公主，體恤她和離一個人過日子，有些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高陽長公主不是省油的燈，武昭儀更不是。

  ??這倆走得近，殺傷力更是成倍上漲。

  ??長孫衝隻求這回能順利完成任務，千萬不要撞上這兩個女人。

  ??馬車緩緩進了宮門，到了地方，長孫衝才扶著長樂長公主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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