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樂善堂那邊傳消息過來，大約報名應征的有五千人。

  ??“已經不少了，畢竟很多災民裏有不少老人孩子，實際上可以幫忙去滅火的也隻有一部分青壯年，楊公爺，您看這事是不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呂德元很心焦，每天去滅火的小隊都收效甚微，大火燎原，若是遇上狂風便要玩完。

  ??雖然……昨天他剛剛見識了兩位道長的大神通，但是這並不會讓他盲目相信事情就一定能解決。

  ??這場大火連綿數千裏，可不是一朝一夕，僅憑一兩個人就能解決的。

  ??楊晨頷首，目光在諸位官員身上掃去：“我負責帶人勘測和挖掘辟火圈，李道長，這件事隻要重任在你們身上。之允，你帶人滅火，記住千萬要小心，至於昨日報名的五千人，兩千參與滅火，剩下三千則挖辟火圈，另外原先的人員調配先不要動，維持以前的運轉。”

  ??呂德元忙道：“那下官負責什麽？”

  ??“呂大人，你得與我一道才行，你是父母官，邕州百姓信任你。”

  ??“好！”呂德元又囑咐了幾位官員，除去留守衙門和樂善堂事宜的之外，餘下的全部都一道前去。

  ??經過兩天，大火又燒近了，出了城門口，不遠處的天色便染上了一層濃灰色，看起來陰沉沉的，天空中甚至還有燒焦的灰飄落過來，楊晨不由得想到辛德勒名單電影開頭的場景，唯一不同的是天上飄的不是骨灰。

  ??跟隨他們的大多是百姓，他們沒有受過正統的訓練，但是各個滿腔熱血。

  ??他們運氣好，卻也不好，因為最早被燒掉的就是他們的房子，官府將他們收容到樂善堂裏，管吃管住，雖然還沒從悲痛中走出來，但是已經沒有流落街頭的顧慮，而且相比原先在家中，樂善堂的待遇甚至要好些。

  ??但後來大火越來越不可控製，受害的百姓也越來越多，官府實在無力管束了，隻能任由他們在街上求生，相比這些人，樂善堂裏的人是走了大運的。

  ??所以今天，他們要去滅火了，雖然不是上前線，但是大多數人都有種上戰場殺敵的氣魄。

  ??浩浩蕩蕩幾千人，從城中蜂擁而出，猶如一條長長的遊龍，出現在天邊盡頭。

  ??城中百姓早已知道官府張貼告示的消息，今日見數千百姓出城，愕然之餘也有人加入隊伍，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邕州城。

  ??“你有沒有覺得身後的人變多了？”程雅雅的目力不能以尋常人度之，她看看掃過一眼就發現人數在增長，更何況還有拿著工具剛剛追趕過來的百姓，“似乎有更多百姓一起來了。”

  ??楊晨欣慰的道：“災難麵前，普通百姓之間更有惺惺相惜之感，要不然你看看，哪裏有衣著華麗的富貴人家在裏麵？”

  ??程雅雅坐在馬背上，身體隨著晃動而搖晃：“倒也未必，他們可能不出人，出錢吧。”

  ??一旁的呂德元開口道：“不錯，城中鄉紳的確有出錢，要不然樂善堂維持不到現在，隻不過這終究不是個辦法，所以到現在，也拿不出更多的銀錢來了。”

  ??如果那些有錢的鄉紳商賈沒有在一開始出錢，他反而能狠下心腸，但是偏偏他們一開始就主動出錢了，所以呂德元在沒錢的時候根本沒辦法對他們下手。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鄉紳們先下手為強的自保手段。

  ??與此最後傾家蕩產，倒不如一開始出一點血，以此保全身家，這樣損失更小，還能博得一個美名。

  ??“呂大人對此次火災最為清楚，可知道現在燒到何處了？”楊晨看著漫天灰色，且越來越近，下心預感愈發不好。

  ??靠近火災，呼吸是一個問題，高溫也是問題，如果有瘴氣的地方，就更危險了。

  ??“此次大火起火原因還沒有查明，但是其燃燒速度沒有之前那麽快了，這也是奇怪……”呂德元回憶自己的做的事情，猜測可能是滅火隊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目前為止大火已經燒毀三十幾個村莊，這還隻是粗魯的估計，從昨天的情況看來，大火距離邕州還有不到兩百裏了。”

  ??“這麽快。”楊晨按了按眉心，“難怪覺得進來邕州城越發炎熱了。”

  ??“這會導致水源蒸發，地表溫度過熱，甚至影響到地下河。”程雅雅雖然感覺不到溫度炎熱，但通過熱成像能測量出問題，便是外圍的溫度，也已經不是人體能夠承受的。

  ??但是他們不是專業的滅火隊，所以基本上是赤膊上陣。

  ??簡單來說，這次滅火，隻能靠人堆。

  ??雖然很危險，但是在這種條件下根本沒有辦法。

  ??“看來消防這一塊被忽略的太久了，以至於事到臨頭，竟然連應對的辦法都沒有。”楊晨在心裏記下這事，打算回長安之後再好好管理這一方麵。

  ??逐漸靠近火災現場，炎熱的氣息和悶熱的環境讓人產生呼吸困難，甚至窒息的感覺，柳之允和呂德元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幾名走在前麵的官員甚至倒退了好幾步，熱浪撲麵而來，像是要把人燒焦一樣。

  ??楊晨半邊的腦袋感覺在發麻：“這地方比上次我們來的時候，要燒的更近了。”

  ??“校長，我先帶人去滅火。”柳之允已然翻身下馬，楊晨給了他兩千人來滅火，另外還有之前便是滅火隊的衙役們，人雖然不少，但是工具簡陋，水車運過來的水更是有限，所以滅火隊的效果可想而知不會太好。

  ??但是滅火不一定要用水，挖辟火圈的時候，那些泥沙也能用。

  ??所以這邊挖著辟火圈，那邊滅火的人可以利用這些泥沙撲火，形成一個有效的滅火環。

  ??“此處靠近邕州城，所以至關重要。”楊晨也下了馬，“去吧，小心一些，如果實在受不了，就撤走。”

  ??“是！”

  ??柳之允和另外兩個官員，帶著分配好的人員便匆匆而去，他們大多數人都帶著臉盆和木桶，這是他們用來運水的工具，隨後是十幾輛水車，裝著滿滿的水，這是目前所能搜尋到的所有水車了。

  ??“諸位，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今天大家在這裏，當眾誌成城，將辟火圈挖出來！”呂德元站在高地，簡單說幾句之後開始分配人手。

  ??在場有三千多人，看下去密密麻麻的。

  ??一隊為十人，一人負責一百人，簡單分配完之後便有序進入，但是越往裏麵，溫度就越高。

  ??“在一百米外挖辟火圈，不能再深入了，會有危險的。”

  ??敲定之後，百姓們紛紛幹起活來。

  ??他們本來就是農戶出身，從小都是做農活長大的，挖土是最簡單沒有技術含量的力氣活了。

  ??再加上他們在樂善堂都吃的飽飽的，渾身上下都是力氣，所以幹起活來速度十分快。

  ??程雅雅也拿了一個鋤頭，眾人看見一個女子也過來要做活，原本緊張沉重的氛圍忽然就變得揶揄輕鬆起來。

  ??好幾個年輕小夥更是雙眼冒光的看著她。

  ??“小姑娘，這些重活你做不來的，去邊上幫我們遞遞水就行。”有好心的大叔勸道，並且指了個稍微遠一點的位置：“去那邊吧，那邊大火燒不到，要是有火星子不小心飛出來，小心你細皮嫩1肉的被燒著了。”

  ??程雅雅不為所動，抬頭看了眼前方正在努力救火的滅火隊，身邊更是一個個鋤頭瘋狂落下，他們恨不得一天之內就將所有的活幹完。

  ??“無妨，我來試試看，我還沒下過地呢。”她是城裏姑娘，從來都沒下過田，更別說是拿鋤頭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拿著鋤頭幹活。

  ??眾人一聽，心裏哂笑一聲，但也沒說話，兀自低頭忙碌，邊上搬運簸箕的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背著泥土走了。

  ??程雅雅走到邊上，這邊人稍微少一點。

  ??以這具身體的力量，弄斷鋤頭不成問題，所以不能太大力氣。

  ??“小姑娘，那邊有石塊，不好挖的，你如果真的想幫忙， 就來我們這邊挖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是啊，來我這邊，我這邊好挖。”

  ??程雅雅笑著搖頭：“不必了。”然後將手中的鋤頭高高揮起。

  ??眾人一看她架勢就知道她果真沒有幹過活，可下一秒，吭的一聲，鋤頭陷入地麵，再一用力，泥土瞬間翻飛，不遠處有一棵樹，那泥土裏有半截石塊，石塊竟然飛起落在樹上，砸出來一個洞！

  ??程雅雅看了一眼，蹙眉：“力氣太大了，要小一點。”

  ??然後她減少了力道，低下頭繼續挖，每一次都沒怎麽用力，但是挖掘的速度卻令人瞠目結舌。

  ??太快了，這不是在挖泥土，這是在挖棉花吧？！

  ??有人懷疑的用自己的鋤頭錘了捶地，很硬很重，難道是那邊的地不一樣？

  ??的確不一樣，那邊還有很大的石塊，甚至還有不少樹木的根莖，錯綜複雜的在地下盤在一起，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輕鬆挖出來的的。

  ??除非……眾人呆滯的看著程雅雅飛快的挖掘速度。

  ??程雅雅玩的高興，這就跟在海灘上挖城堡一樣有意思。

  ??楊晨和呂德元在別的地方指揮，等他們往邊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一眾百姓都瞠目結舌的看著一個地方，而那裏，程雅雅一個人挖了一個一米深的坑。

  ??楊晨：“……”

  ??呂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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