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誌寧去見了程咬金之後，還做了什麽？”褚遂良按著太陽穴，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

  ??幾人相顧無言，忽然有人想起來什麽：“倒是那時候忠勇侯和楊晨都在程咬金府上，他們倆人是在於誌寧走後才走的。”

  ??“這是個巧合，他們倆是跟程咬金一塊從外麵回去的，呆了一會就告辭離開，後來就沒再去過了，於誌寧可能都沒見到他們。”

  ??褚遂良剛把注意力放到楊晨身上，聞言瞬間又收回心思。

  ??“褚大人，與其我們在這裏亂猜，倒不如……去直接問問於大人吧？您和他的雖然沒有過多的交情，但是平素態度也還可以。”

  ??褚遂良皺緊了眉頭。

  ??自己跟於誌寧的交情到哪一步，自己心裏清楚的很。

  ??如果是陛下有意隱瞞不漏口風，他是不會多說一個字的，就算是去問了，也是白問。

  ??“褚大人可是擔心他不會如實相告？其實也無妨，未必要他親口說出來，我們可以旁敲側擊試探一下。”

  ??褚遂良略思索片刻，無奈道：“這倒也是個辦法，那……誰人去做？”

  ??“最好，還是褚大人去。”

  ??別的人去了，他未必會見，就算見了，大概率也隻會用官場上那套敷衍，別說套話了，沒被氣死就算不錯了。

  ??褚遂良去會好些。

  ??你們這幫狗東西……褚遂良閉了閉眼睛，搞了半天還是要靠自己。

  ??……

  ??學院組織遊玩有三天，文盛近來玩的十分高興，在外麵搗鼓出一個小型永動機之後就去找了長孫延。

  ??長孫家門庭冷落，但長孫延住在公主府裏，所以去的時候文盛並未感覺到過多的淒涼。

  ??三不五時就有女眷的聲音從後院裏傳出來，長樂公主自然是在其中。

  ??說起來，長孫無忌被貶之後，宮中便傳下旨意，各位長公主都晉封了，長樂公主被封為長樂長公主，食邑翻倍，腰包鼓漲。

  ??鍾鳴鼎食之家，最重要的還是後台，不然長孫無忌一倒，長孫家就四散飄零了，若非有長公主坐鎮，長孫延恐怕連上學院的學費都要交不起。

  ??文盛這次過來，主要還是給他送錢來的，上回倆人一起賺來的錢，長孫延那份還放在他那邊呢。

  ??“你別不高興了，要不然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吧？”文盛強打起精神來，他的‘永動機’長孫延連多看一眼都沒有，隻有塞給他銀票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絲光芒，然後，也淹沒了。

  ??沒心沒肺的小胖子變成了飽經滄桑的老男人，這讓文盛很難受。

  ??“去哪？”

  ??文盛想起來自己老爹拿著的那份綠豆糕，想到了摘星樓，同學之中，去過摘星樓的可不在少數。

  ??這個年紀的少年，喜歡花花世界的各種誘惑，文盛也不例外。

  ??“我們去摘星樓？”

  ??小胖子長孫延猛地抬起頭來，驚詫的表情十分生動：“你再說一遍？”

  ??“咳，我就隨便……”文盛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

  ??“去吧！我們去吧，我去換身衣裳，我們去玩會！”

  ??“啊？”

  ??文盛還沒反應過來，長孫延邁著兩條胖腿瘋狂跑向衣櫥裏。

  ??“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呢，聽同學們說，裏麵可好玩了，唱歌跳舞的歌姬舞姬們比我們府上的都要優秀，裏頭新鮮的玩意也多，尋常酒樓根本見不著。”

  ??因為正常的酒樓不會提供其他服務的……文盛在心裏默默的想著。

  ??長孫延撈出一件精神抖擻的袍子來，文盛覺得有點太騷包，拒絕了，轉手給他拿了一件素衣：“現在不能太招搖，穿的樸素一點出去玩。”

  ??長孫延略有些失落，但很快接受了，振作精神，當著文盛的麵就開始換衣裳。

  ??畫麵略美，文盛怕得針眼，識趣的轉過身去。

  ??換好衣衫，正欲出門，十分不巧的遇上了長公主。

  ??長公主依舊如同年輕時的容貌，似乎這麽多年來從來都沒有老去過。

  ??文盛下意識打量她的裝扮，以他淺薄的眼力勁，隻看出來這一身衣服頂得上普通百姓三年的口糧。

  ??果然長孫家還是很有錢的。

  ??早知道我就把長孫延的銀子給黑下來了。

  ??“文盛見過長公主。”文盛乖巧行禮。

  ??長公主見過他，是皇叔的兒子，果然跟皇叔年輕時長得……稍微遜色一絲絲吧，但是氣質上，比皇叔要高出不少，總體而言，這是一位頗得人眼緣的貴公子，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會印象極佳。

  ??“文盛，原來是你啊，延兒常說起你呢。”

  ??文盛不知道長孫延都在公主麵前說了什麽自己，但考慮到他本性憨厚，應該不是什麽壞話。

  ??“母親，我們打算出去玩呢。”長孫延道。

  ??“去哪？”

  ??文盛心中一顫，祈禱長孫延智商在線不要說漏了嘴。

  ??“也不知道，他說要帶我四處走走。”長孫延一派天真的看著他，“文盛，我們去哪啊？”

  ??兄弟你果然演技在線……

  ??“嗯，我也沒想好，去朱雀街吧，那邊開了兩家書局，還有一家梨園館，不少文人雅客都喜歡去哪裏，我前不久還聽同學說，在那裏碰到了柳老師他們呢。”

  ??“我喜歡去梨園館！”長孫延的表演更精湛了，說自己喜歡去書局，母親一眼就能看出來自己在扯謊，所以撒謊的時候，要半真半假，這樣才更有說服力。

  ??文盛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這小胖子可一點都不傻。

  ??長公主果然眉開眼笑，原本纏繞在眉頭的一絲絲憂傷也瞬間開霽。

  ??自從長孫家出事之後，家中氣氛便低沉著，更鮮少有出門的時候。

  ??“延兒，跟著表舅舅出去玩可以，但是不能惹事。”

  ??表……舅舅……

  ??文盛和長孫延都呆了。

  ??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念頭：我輩分長了！

  ??另一個念頭是：我居然是晚輩！

  ??長公主微微頷首，覺得這倆小子的表情很搞笑，溫和的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荷包，裏麵有三張一百兩的銀票：“拿去玩吧。”

  ??長孫延一看到錢，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矮了一截，馬上笑嘻嘻的伸手接過來：“多謝母親，回來的時候給母親帶一塊小蛋糕可好，據說現在的蛋糕，不易發胖！”

  ??長公主感動的眼中水光閃爍。

  ??兒子終於長大了，知道心疼母親了。

  ??“好，你買一塊回來，天色不早了，你們早去早回，嗯，要找人跟著你們嗎？”

  ??“不用！”

  ??“不必了！”

  ??兩個人一起開口拒絕，長公主微微一怔，隨即笑了：“也好，那你們自己去吧，反正在長安內城，倒也不怕會出什麽事情。”

  ??“那母親，我們就先走了啊！”

  ??文盛連忙拱手告辭。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公主府，剛賣出台階，文盛回過神來，臉上露出某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原來我是你表舅舅！外甥，快叫舅舅啊！”

  ??“楊文盛！你怎麽變得賤嗖嗖的，我不叫，你才不是我舅舅！我舅舅是陛下！”

  ??文盛嘴角一顫，要不要這麽認真，再說了，誰規定舅舅隻能有一個的。

  ??“我是你表舅！跟皇帝陛下不一樣的舅舅，快叫一聲來聽聽。”

  ??“我不！”長孫延堅守底線，更何況，現在錢袋子在他手裏。

  ??有錢就是大爺，這一點，長孫小少爺從小就懂的。

  ??文盛沒占到便宜，耿耿於懷，在去往摘星樓的路上堅定不移的重複提了好幾次，奈何長孫延打死不認，時不時還拿李治壓他，搞得文盛一點脾氣都沒有。

  ??“到了。”長孫延眼神中流露出某種向往的神色。

  ??他從來都沒進去過。

  ??雖然他沒什麽出去，還喜歡闖禍，但是畢竟是皇親國戚，修養擺在那裏，且家教也不允許，所以到現在為止，長孫家的小霸王到現在都還沒幹過進風流地的事情。

  ??文盛也沒有。

  ??因為他沒錢，連到摘星樓買綠豆糕的錢都沒有。

  ??“你先進去吧。”思索了半晌，小霸王決定退位讓賢，“你是表舅舅，這事你應該比我熟。”

  ??“？？？”

  ??文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他。

  ??叫我表舅舅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是汙蔑我是摘星樓常客就很過分了。

  ??文盛眼珠一轉：“先拿錢來！”

  ??長孫延已經他答應了，屁顛顛把荷包放到他手中，文盛打開了看眼，哇，好多錢呢，然後收好了。

  ??“你怎麽還不進去？”

  ??“我又沒說我要先進去。”

  ??“你……”長孫延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正想罵他無恥，就被文盛一把抓住手腕，愣了一下，“你幹什麽？”

  ??“在外麵站得太久容易引起注意，我們一起進去吧，誰先進誰晚進，不都是進去嗎？”文盛已經看見，摘星樓門口的龜公們一直在打量他們，應該是在盤算這倆人到底是不是潛在客戶吧。

  ??“也好！我們走！”

  ??二人朝摘星樓裏走去，等待已久的龜公們迎上來：“二位裏麵請，裏麵請，二位頭一次來吧，要看歌舞聽曲還是上樓跟姑娘們喝酒玩樂？”

  ??文盛耳根泛紅，瞥了眼長孫延，小胖子紅的更明顯一點。

  ??才剛進去，就有媽媽桑迎過來。

  ??這是一位極具成熟韻味的美女，雖然年紀大了些許，但是風韻猶存，身上的氣味也很好，一眼就看出來這倆小子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當即便貼心的找了兩個最會說話的姑娘。

  ??“二位公子，樓上有雅間，茶水點心快些伺候，姑娘們最擅歌舞詞曲，二位一看就是讀書人，待會還請指點一二。”媽媽桑長袖善舞，加上那兩位姑娘說話聲音猶如黃鸝，聽的兩個人飄飄然。

  ??“我們才疏學淺，不敢指點，不敢指點。”

  ??其中一個青衫姑娘清冷文靜，聞言道：“公子看起來便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主修何門？”

  ??“嗯，我主學的並非儒學。”文盛答了一句，正巧看見那青衫姑娘眼神驚喜的光芒。

  ??媽媽桑見狀笑聲都快捅破天去了：“公子學的莫不是近些年最流行最難學的理學？”

  ??長孫延不曾想到這些女子還有這等見識：“不錯，你們怎麽知道的？”

  ??“那可厲害了，坊間都知道，理學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能通過一個個晦澀難懂的數字算出何時下雨何時打雷，便是生老病死，都可以窺見其中，實在是……”

  ??那姑娘話還沒說完，文盛臉上表情有些尷尬。

  ??這姑娘大概是聽的太誇張了，這不是理學，這是算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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