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景象要是擱在大唐隨便哪個地方，都足以驚住一場混亂的鬥毆，但這裏不。

  那些人都隻看了一眼，便有同一夥的將那個被戳穿眼珠的同伴帶下去，絲毫沒有影響打架鬥毆的進度，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按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死人隻是時間問題。

  但對想要立威震懾的張慎微來說，這已經夠了。

  有人死了，有人傷人，非常好，起碼不會在殺雞儆猴的時候，讓那些猴子以為隻有死了人才需要被懲罰。

  於是乎，張慎微帶著人一擁而上，實力相差格外懸殊的情況下，張慎微一下子就將所有人控製住，全部雙手反剪動彈不得，麵上帶著八九不離十相同的驚恐和害怕。

  楊晨欣慰的又吃了幾顆瓜子。

  起碼他們還知道害怕士兵。

  “都做什麽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架鬥毆，鬧出人命！都給我綁起來！”

  士兵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利索的把他們手腳全部捆上，順便還踹上一腳罵一句‘老實點，不然打死你！’。八成想起來他們可能聽不懂，索性再多踹幾腳用行動警告他們。

  原本沒有人敢圍過來，此時見兩方人全被唐軍給捆了，這才小心翼翼出來打探情況。

  楊晨還是坐在老遠的地方看，喝著白開水吃著瓜子，要是坐的是個小板凳，想來會更應景些。

  “公爺，這些美洲人看起來不大聰明，好像還沒那些突厥人和高句麗人聰明點，打架的時候也隻知道用蠻勁往上衝，就他們這樣的，估計也就逮個野豬野牛什麽的了。”劉謙一副鄙夷的姿態居高臨下點評他們。

  話雖說的不怎麽好聽，但也是事實，這個時候的美洲土著雖然過著遊牧生活，但是距離成熟的類似突厥人那樣的遊牧生活，還差的遠了。

  所以說他們能逮個野豬野牛什麽的，也算客觀評價了。

  “你別這麽說，往後咱們是一家人。”楊晨笑眯眯的，眼睛彎彎的，有幾分看熱鬧的鬆快。

  張慎微已經命人按規矩辦事，先評斷一下孰是孰非，也不管那些人能不能聽懂，反正流程是走完了，然後再讓人拿了擔架將兩具屍首抬著，那個傷了眼睛的則被軍醫帶走，血淋淋的流了一地的血，走的時候大約動作太大，疼的大聲嚎叫，那聲音聽進耳朵裏，不由得毛骨悚然，就像是黑夜裏隻身一人在荒山野嶺，完了還有低低嗚嗚的野獸在叫，慎得慌。

  滿目慘叫，著實悲催。

  “鬥毆出現人命，是要以命抵命的！你們之中是誰動手殺的人，即刻站出來！否則所有人都逃不過牽連之罪！”張慎微正扯著嗓子喊，試圖找出他早就知道的殺人凶手。

  楊晨覺得荒唐又有趣，眼睛忽然斜斜一瞥，竟然看見不遠處的角落裏嗖的一下消失一個圓盤，然後老遠的看見地上一個焦黑焦黑的圓！

  “公爺！哎，公爺！去哪裏啊！”劉謙正樂著，瓜子還沒吃完就看見楊晨忽然站起來衝出去，顧不上看熱鬧，忙把手裏的瓜子一扔追上去，直到一個角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焦黑的圓。

  “這……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公爺，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劉謙慌得一批，往後連退好幾步。

  難不成，這美洲有鬼？

  謔，這美洲鬼好生厲害，居然能在白天也出來！

  比他們大唐鬼，要高級不少啊！

  “少胡說八道，你剛才什麽都沒看見？”

  劉謙抖了一下腮幫子：“我什麽也沒看見啊，我正吃瓜子呢……”

  楊晨煩躁的叉腰，低著頭盯著地下那塊焦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手拉手在一塊解手。

  “公爺，我還以為這東西隻會在山上出現，沒想到城裏也會有，會不會有可能是路易斯的同夥在搗鬼，那個英格蘭的女人說是走了，但誰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留人在這裏，萬一有人想對我們做什麽，對方在暗中我們在明，搞不好還會被暗算。”劉謙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雖然他不知道這塊黑漆漆的圓到底有什麽來頭，但總歸不是什麽好消息。

  楊晨腦子裏像是一團漿糊，還有根棍子在攪和，越攪和，越糊塗，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察覺到這兩天氣氛都有點不大對頭。

  這詭異出現的黑圈，還有翠花影像裏麵的那個女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和後世牽連，這種脫離自己掌控而出現的後世牽連，實在不是一種好滋味。

  原本是去看熱鬧的，結果因為這件事，興致全無不說，還頭疼起來。

  將那黑圈用腳塗掉，楊晨扶著牆，道：“這件事務必要保守秘密，不然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劉謙睜大眼睛，心道這恐慌好像很有必要，畢竟他現在，就感覺自己很慌。

  但一向楊晨說什麽，劉謙就聽什麽，這麽多年過來早就習慣了，所以連思考都未曾思考一秒，就點頭應下。

  中午的時候，遊街的效果已經完成七七八八，基本上所有城裏的人，都知道打架鬥毆死了兩個人之後，唐軍就把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綁起來遊街，最後又關進了大牢。

  鑒於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法外開恩少關兩個月，就隻關一個月，那個受傷的，據說治好之後也要繼續坐牢。

  至於罪魁禍首，則被拎出來當街砍頭。

  這回最主要的罪魁禍首偏偏是把自己和對方幹死的兩具屍首，因而張慎微隻能找個其次一點的人出來背鍋當那隻被殺的雞。

  這裏的人見慣了生死，卻沒見過這麽有儀式感的殺人。

  快刀斬亂麻是有一定道理的，隻有快，才會減少等待的恐懼和害怕，而宣判之後再死，多等一秒，無疑都是雙倍多精神折磨。

  圍觀的百姓大約好受些，因為頭一次看見，所以能來的都來了，麻城萬人空巷的景象，竟然是因為一次死刑出現的。

  不過楊晨沒在現場，他站在高高的城頭上，緊張的攥著拳頭，邊上劉謙也很緊張。

  直到那顆腦袋咕嚕嚕的滾落下來，人群裏一道道的驚呼聲響起。

  這個時候，他們大約已經知道活著的底線在哪裏了。

  “公爺，看樣子那個東西是不會出現了。”劉謙吞了一口唾沫，毛骨悚然的看著遠處隻有隱隱綽綽的那座山，山上那兩黑漆漆的圓還在地上沒有消失。

  能讓楊晨都緊張的東西，會是什麽？

  劉謙不知道，但這更讓他慌神。

  一連兩天之後，再也沒出現這種情況，劉謙帶著人地毯式搜索，沒放過方圓三百裏任何一個地方，實在沒有找到，楊晨這才心裏安定了些許，有心情去處理別的事情。

  譬如這個學堂，造的就很糟心。

  說糟心不是說造的醜，而是這些女人幹活的時候沒有協調配合的能力，往往簡單的事情要鬧上好幾回。

  大約也是知道打架容易造成嗝屁的消息，所以倒也沒人打起來，但是拌嘴卻是常有的，兩個女人吵起架來可不是斯斯文文的大家閨秀，她們原本就生的健壯魁梧，吵架的樣子當然比大唐女人更凶悍點。

  得虧楊雪和輕塵也不是吃素的，管還是管的了，甚至還能讓她們心生懼意，不敢鬧的太過火。

  但三天兩頭的，還是要鬧事。

  等到楊雪教訓完回來，已經麵紅耳赤心情煩躁，看見楊晨過來哼了一聲，也不理他。

  “又不是我吵架，哼什麽，嘿嘿，行了，你歇會，我來幫你處理，保證以後她們不敢不聽話。”

  “別！”楊雪一把拉住他，“我也沒說要你幫忙，你別去嚇唬她們，她們也不是故意的，隻不過習慣這樣過日子罷了，想要她們改過來，隻能慢慢來，這事我自己會處置的。”

  楊晨搖頭道：“哪裏能慢慢來，造房子是件大事，心生怨懟的兩個人合作，造出來的房子不結實怎麽辦？這樣，你讓那幾個吵架鬧事的出來，讓她們去抓野馬，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的，也一律去抓野馬。至於那些配合好好幹活的，晚上吃飯多獎勵些吃的，漸漸的她們自己也就不想吵架了，還有，順便能解決馬匹的問題。”

  不光要學習，馬匹也是有必要的，但是他不可能拿出軍中的戰馬給他們，所以自己去抓兩匹野馬是頂不錯的。

  全生態環保又十分節約本錢。

  就是可能有點費人。

  楊雪聽完之後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的確是比她天天逮著人教訓要省事多了。

  不光省事還能沒有後續問題。

  “果然管人的事沒有一件事簡單的，現在想來，家裏所有的事情都是湘雲妹妹管的，這麽多年，她定是勞心傷神了，我現在想想還真是愧疚。”楊雪神色憂慮，“回頭等回家了，我定要多多疼她，至少讓她多吃點補品，多睡會覺，夫君，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一定能做好的，就當是練練手了。”

  楊雪陡然又精神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我先過去了，你呢？”

  楊晨看了眼空曠的四周，道：“我待會再走。”

  楊雪嗯了一聲，和輕塵一道走了。

  劉謙眼巴巴的看了會自己媳婦，坐下來道：“公爺，你是不是想起來修路的事情了？”

  “你怎麽知道的？”楊晨詫異的目光在劉謙那張略微得意的臉上掃來七八個來回，然後也釋然自己心思被看穿的不爽。

  劉謙施施然站起來，麵上還是那副得意的神情：“跟公爺在一塊這麽多年，有什麽事情是我猜不出來的？”

  楊晨哼了一聲：“那你猜猜看，我現在是想打斷你的左腿，還是你的右腿？”

  “……”劉謙幹巴巴的從喉嚨裏擠出來點聲音，“那什麽，修路的事情張將軍已經吩咐下去了，我早上剛悄悄聽見的，不是故意的，純粹就是路過聽見，嘿嘿，公爺，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黑圈的事情啊？”

  楊晨沒說話，對於劉謙這個不是媳婦，但是算得上好友的狗腿子，他已經懶得遮掩什麽東西了。

  “公爺，那黑圈是不是跟那個神秘的世界有關係啊？要不然，你再去看看？”劉謙把憋在心裏好幾天的話終於說出來，“公爺，古怪的事情，總歸都是有牽連的。”

  那個世界對劉謙來說是不可理喻的，那個黑圈同樣也是。

  乍的聽到這個說法，楊晨隻覺得腦子裏有一抹通透的白光一閃而過，接著霧蒙蒙的一片變得無比白皙。

  是啊，會不會和空間有關係？

  雖然他說不清楚到底有什麽關係，但去看看，總歸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公爺，帶上我啊！”劉謙眼睛泛著綠油油的光芒。

  楊晨嘴角抽了一抽：“隨便，不過你最好安靜點，否則我讓你一輩子都待在那裏，再也見不到輕塵。”

  這威脅相當好使，劉謙馬上自己捂著自己嘴巴。

  主仆二人找個隱蔽的地方，閃身進了空間，空間裏還是原來的模樣，楊晨下意識去看貨車頂上有沒有出現字。

  “公爺，這裏好像還是跟之前一樣。”劉謙心潮澎拜，走了好幾圈之後一腦門霧水。

  他之前是沒看清楚，但現在他看清楚了。

  可這裏，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仙界難道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劉謙一回頭，才發現楊晨臉色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