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城牆一百米處多了一個人頭金字塔。

  就算是士兵們，也感覺胃裏翻滾。

  殺人都殺過，砍腦袋也是家常便飯，但是這麽多顆血淋淋的腦袋搭積木一樣搭在一起，他們也受不了。

  有些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的，已經扶著牆開始狂吐，就差把肝水全吐出來。

  但效果卻很好。

  偌大軍隊，小股被挑動的力量在看見滿牆的屍首和腦袋之後全部都安靜下來，隻要沒人想死後變成這幅模樣，他們就隻能歇了別的心思。

  楊晨喝了一肚子的粥才把惡心感壓下去。

  擦擦嘴，準備去見艾麗斯。

  楊雪跟在他旁邊，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又心疼又好笑。

  “下回你要是受不了，那就別看啊，自己下的命令自己要去看，結果把自己弄得惡心。”其實她想起來，也覺得惡心。

  楊晨感覺很丟份，佯裝咳嗽一聲，沒說話，大步流星的走進去。

  門口守著兩個士兵，見楊晨和楊雪過來，馬上識趣的打開門讓他們進去。

  微弱的光線照射進去，艾麗斯坐在椅子上，轉頭看過來。

  她的麵前就放著一副地形圖，但是隻畫了一半，而且畫出來的那一塊，也不是處處清晰，很明顯她是真的努力回想地形，而不是胡編亂造的。

  “你畫的？”楊晨從桌上拿起來，掃了一眼後放下，“你真的願意和我們合作？不是有詐？”

  艾麗斯很平靜的看著楊雪，這才對楊晨道：“我是真的願意，我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也隻是想要獲得你們的保證，不然，我怎麽能確定你們不是在騙我呢？”

  “雙方有顧慮，這是正常的。”楊晨拉來邊上的椅子坐下，一隻手搭在把手上，“所以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賭注，如果你是騙我們的，而我偏偏相信了你，按照你畫的地形圖去進攻，那很有可能造成我軍傷亡慘重。”

  艾麗斯不服：“我不會欺騙你們！我也沒有必要，當然了，你有不相信的權利，可如果你也欺騙我，我失去的也不會比你少，我會失去我的國家，我的性命，還有我的子民！所以我沒必要跟你來賭，尤其是為了路易斯，我隻想要鏟除他！他已經不配是主教了，他是個魔鬼，他利用他的謊言欺騙了所有人，甚至讓其他人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就為了滿足他的私欲！楊公爺，我們沒有時間去互相猜忌了，路易斯如果知道你也在這裏，他會更瘋狂，他要報複所有讓他淪落到這個地步的人，而這裏麵，其實也包括我！他想要用我的命來為他鋪路，讓士兵們以為是你們殺了我，然後再欺騙他們，讓他們更加瘋狂，更加不會去思考，這樣以來，美洲就會變成煉獄，這太可怕了！”

  楊晨聽的頭皮發麻。

  雖然艾麗斯的中文說的不錯。

  但是這種語氣太不中文了……

  楊晨掏掏耳朵，其實他內心原本就傾向艾麗斯沒有騙他們。

  但，做事情謹慎一點，總是沒壞處。

  “那按照你的想法，路易斯會派人來殺你？”

  “他肯定會！”

  “倒也不一定。”楊晨站起身來，“如果他對別人說，你已經被我殺了，那別人能怎麽辦？求證嗎？他們恐怕還沒靠近我的大營就已經變成刀下鬼，所以不管路易斯說什麽，他們都會相信的，隻要他說你死了，還是我們殺死的，那在他們眼裏，事實就是這樣。”

  艾麗斯張了張嘴，她忽然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不見了，路易斯就成了明麵上的最高領袖，他說自己死了，那自己就一定是死了……

  這不難想通。

  但是難就難在，她無法接受。

  楊晨此時一說破，就像是捅破了氣球，一股腦將裏麵的氣全泄出來，艾麗斯綿軟無力的跌坐在原地，雙眼隱隱泛著絕情。

  楊晨看在眼裏，沒覺得什麽，就覺得這個女王好像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這就受不了了？

  以後還怎麽治理臣民？

  楊雪卻是多了幾分同情。

  同樣是女人，她就幸運多了，幾十年來風風雨雨都不曾波及，平安無憂的生活到現在，肩膀上需要扛住的擔子，也從來不會落在她身上半分。

  這種有人照拂和保護的日子，她從來未曾細想過什麽，如今看見艾麗斯，倒覺得自己不夠惜福了。

  “你也別想太多，當務之急，是除掉路易斯，隻要他死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你就可以帶著你的人回英格蘭。”楊雪語氣逐漸嚴肅起來，“契約我已經草擬好了，你要是沒有意見，就簽了吧。”

  楊雪把紙放在桌上，一共兩份，還有紅色印泥，手續齊全。

  大唐強盛，世界各國紛紛朝貢學習，中文早就成了最流行的語言，艾麗斯自然也會，不僅會說，還會寫會看。

  等到她把契約從頭到尾全部看過一遍，十分幹脆利落的簽字。

  楊晨相信楊雪，看也懶得看，直接簽上自己大名。

  一人一份，算是合作達成。

  此時，城外大營處，張慎微得到張亮消息，知道張亮要來，隻能讓親信看著，自己快馬趕回城來。

  “爹，你不好好歇著，跑出來幹什麽？”

  回應張慎微的是悶頭一個拳頭。

  “臭小子，你自己幹的好事，把死人都吊起來，想嚇唬誰呢！外頭那堆垃圾血嗤呼啦，勞資剛看到時候差點被你嚇死！”張亮什麽場麵沒見過，但是架不住沒心理建設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對人頭，然後又忽然看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屍首，再強大的心髒都要抖一下。

  不過，也隻是抖一下而已。

  “爹，外頭那堆人頭可不是我幹的，是師父幹的……”

  “什麽？”張亮迷茫的看向幾個副將，見他們點頭如搗蒜，陡然呼出一口氣，“原來如此，我說嘛，這麽有創意的點子你小子怎麽想的出來。”

  張慎微：“……”

  楊晨過來了，尷尬微妙的氣氛瞬間散盡，張亮大笑著走上前，就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但是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他氣虛不旺，有些外強中幹了。

  “張大哥，你怎麽過來了？”楊晨皺著眉頭，“現在這裏沒有戰事，如果有事，我馬上就派人過去通知你，你病還沒好呢。”

  “我沒事！你看我，精神好的很！我聽說……路易斯竟然綁了百姓當人肉盾？”

  “不錯，是有這回事，現在我方大軍紮營在盧利塔城三十裏外，我準備用遊擊戰的戰術嚐試滲透入城，若能順利打開城門，路易斯就跑不了！”

  張亮道：“那個女王可信嗎？”

  楊晨笑了笑，拿出那份契約來給他，張亮正看著，楊晨開口解釋：“她如果是聯合路易斯騙我們，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機會，而且我個人感覺，她不會騙我們，等到拿到她畫的地形圖，再派人去試試看，就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當即就可以殺了她！”

  所以楊晨不覺得艾麗斯有什麽可以騙他們的地方。

  “好！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信！這個女人膽子不小啊，竟然還敢跟我們合作。”張亮若有所思，似乎話裏有話。

  張慎微一聽見艾麗斯正在畫全部的地形圖，就很激動：“師父，我願意帶著人先去探路！”

  “你去也行，但是不能意氣用事，遊擊戰不是正麵對抗，打的過的，就打，打不過的，就跑！最好能摸清楚路易斯身邊的防衛，擒賊先擒王，抓到他，才能徹底擊潰敵人！”

  “是！我記住了，師父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晚上，楊晨和張亮父子一道吃飯，楊雪帶著輕塵去找艾麗斯，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艾麗斯就跟著楊雪一道過來了。

  原本高聲說話的會客廳逐漸安靜下來，眾人目光聚集在艾麗斯身上。

  張亮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如炬，帶著沙場殺伐的血腥氣。

  艾麗斯有些緊張，但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我已經全部畫完了。”

  話音落下，張慎微急不可耐的走上前，接過艾麗斯手裏的地形圖，認認真真的看起來，越看，越是欣喜。

  這幅地形圖雖然不是麵麵俱到，但是已經將大部分盧利塔城的地貌畫完，隻要再稍加小心，潛入城內應該不成問題。

  張慎微馬上就道：“爹，師父，我想這件事最好越快越好，現在敵軍戰敗，軍情定然不高，若是此時潛入，一定是最好的機會！”

  楊晨也是這麽想的，點點頭：“去是可以，但是你得仔細挑選人手，還有，送消息的暗語和人手，也是極為重要的。”

  “我知道，給我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我都會安排好的！”張慎微握著地形圖，暗暗在心裏記下些許，“這地形圖至關重要，我待會就去臨摹一份留下，以防丟失。”

  楊晨看向艾麗斯。

  艾麗斯莫名明白楊晨什麽意思，開口道：“不用臨摹，如果想要地形圖，我隨時都能畫出來一張，你如果帶著地形圖進去，不小心丟失的話，倒是很可能引起路易斯的警惕，所以最好是自己記在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