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還是忍住了，躊躇了片刻之後，還是不走。

  上官單的聲音漸漸沒了，倒是獨孤長岸變得越發健談起來，從興趣愛好到以後成親之後要過什麽樣的日子，都盤算的有模有樣，上官單報以微微一笑，偶爾回上兩句。

  “今日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行告辭了。”上官單興致缺缺，獨孤長岸撐了一會後也撐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準備先回去，明日再來。

  “那就不送公子了，公子慢走。”

  眼見獨孤長岸走出府邸門口，上官單僵硬的笑容才逐漸消失，臉頰兩側，甚至還鼓鼓的發疼。

  “大小姐，要和獨孤公子說話，真是太累人了。”一旁的小丫鬟抱怨了一句，上官單不在乎的擺擺手，坐下後喝了口茶，便見上官儀腿腳不甚利索的走過來。

  “爺爺這是怎麽了？今日未曾下雨，難道還有什麽舊疾會在這個時候犯？”

  上官儀不是腿疼，他是站久了僵的。

  有些尷尬的坐下，椅子還帶著餘溫，想起獨孤長岸，上官儀心裏的愧疚逐漸增多。

  ……

  六月初八，欽天監算出來的絕好日子。

  整個長安，都沸騰了。

  房家熱熱鬧鬧的放了十幾掛鞭炮，轟的整個長安角角落落都聽得到動靜。

  房明煦豐神俊朗的一襲紅色戲袍，胸前一個大紅花格外顯眼，胯下一匹駿馬，看癡了沿街不知多少女子，甚至還有膽大妄為的朝他丟手帕肚兜，驚呆房家迎親隊伍手忙腳亂，房夫人忙叫了管家出去，這才逐漸恢複正常。

  從長安的路上一路浪到楊家門口，就發現有點不太對勁了。

  劉謙帶著幾個人就這麽大咧咧的站在門口，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其中僮僮神情最是欠揍，接著就是平安了。

  剩下幾個都是來楊家吃喜酒，但是被楊晨強行拉過來充當人數的。

  小武興衝衝的揮舞著拳頭，被柳之允壯著膽子按下後，美眸圓瞪：“你們幾個大男人畏畏縮縮的幹什麽？師父是叫你們一起來做堵門的，別回頭隨便酸詩就敷衍過去，要是敢這麽幹，回頭我一人揍你們一拳！我說到做到啊！”

  章蒙悻悻的扯了一把柳之允。

  柳之允前幾年討了個老婆，對這種把戲應當比他們有經驗多了。

  但柳之允就抬頭看天，什麽也不說。

  來之前他就仔細想過了，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能應付過去的主意，怎麽能說出來被別人搶先？

  見他這麽不講義氣，章蒙隻能和狄仁傑站在角落裏苦思冥想。

  後麵站著高翼，他笑的格外開懷，看了一眼外麵的熱鬧後就往裏頭走去。

  今日楊家上門的人極其多，使得原本的大院子，都有些不夠看。

  高翼過去的時候楊晨正在和好幾個官員說話，等到他有空閑了才走過去：“公爺放心，攔門的絕對個個都上心，新姑爺想要進門來，可沒那麽容易。”

  有文有武，還有耍賴皮的，想進來的確沒那麽容易。

  楊晨手中拿著酒盞，續上後敬了高翼一杯，笑的格外開懷，看著他身邊的小女兒道：“以後高老板有需要，盡管說，我一定多找幾個人去幫你堵門。”

  高翼哈哈一聲笑，正好後院楊老夫人找楊晨有事。

  一路走到後院，楊老夫人看見楊晨麵露喜色：“我聽到外麵的動靜實在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祖母，外麵還放著鞭炮呢，而且人多，你要是去了，可能會有危險。”

  楊老夫人指了指孫思邈，道：“孫老先生也想去看呢，有老先生在，能出什麽事情啊？”

  孫思邈的確很想出去，但是一想到外麵那些人，又生怕自己會被纏著應酬。

  “出去看看熱鬧，總比待在這裏有意思！老朽也想出去看看，老夫人，不過您若是想出去，還是要備上一頂軟轎子，前兩日剛受的風寒，可不能再受風了。”

  坐在轎子裏可不像樣，楊老夫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楊晨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出去的時候，就把孫思邈帶上了。

  “老朽的弟子成親，大喜一樁，隨禮老朽也拿不出什麽，這個就權且送給我的徒兒吧。”孫思邈一邊走一邊掏出個藥丸來，楊晨仔細一看，這藥丸不就是上回送給劉謙那個寶貝嗎？

  吃下去，立刻就能站起來又蹦又跳，這可是個好寶貝！

  楊晨收好東西：“孫老先生，這才一粒，是不是太摳了？”

  孫思邈瞪圓眼睛：“你以為這寶貝好弄嗎！太不識貨了！”

  見他胡子都翹起來了，楊晨輕笑一聲，安撫道：“不過開個玩笑，好東西我自然想多討些嘛。”

  孫思邈無語的看他一眼，當真又從懷裏掏出個東西來：“此物其實也不算什麽寶貝，隻是我在雲遊途中撿到的，覺得有趣，那丫頭說不定會喜歡吧，哎，你可不能看，好好收著。”

  楊晨被他盯著，隻能把那黃紙包著的東西交給身後的丫鬟，又不舍好奇的多看了兩眼，這才歎了一口氣和孫思邈一道出去。

  楊家辦喜事，光是吃酒席別人送來的禮就有幾十箱，庫房裏放滿之後不得不擺在院子裏，若有人站在牆頭看，必定能被金光閃閃的亮瞎眼。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隻會送俗物的，唐玄奘和辯機就十分與眾不同，兩個人分別送了兩本自己手抄的佛經，另還有兩串上好的開光佛祖，上麵光是串珠子用的繩，就是從蜀地山林中艱難運出的紫嵐，市場上價值堪比黃金，加持之下價值倍增，足以抵得上一箱子金銀珠寶。

  楊晨不由感慨，在唐朝當和尚，是真特麽富裕啊……

  這些好東西，連他都不一定能想得到去弄出來，唐玄奘和辯機這兩個小光頭一天天奮筆疾書寫什麽西遊記啊不是大唐西域記，竟然還有時間搗鼓這種東西。

  果然，享受人生這種事，隻要有條件的，基本上都會去做，不滿足條件的，也要創造條件去做。

  楊晨感覺自己光嫁一個女兒，就足夠發財了。

  什麽，還要還禮？別逗了，進了口袋的錢，還想出去？做夢！

  楊晨開始期待平安的婚禮，並且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文盛這個將來板上釘釘的敗家子。

  車子房子票子都要出，看看房明煦他媽有多艱難就知道將來要付出多少代價，而且將來，他們還不一定會擁有一個，跟他一樣通情達理願意默默付出的親家。

  四十萬兩，說給就給了，連分期打款都沒有。

  奈何人家房夫人沒做過什麽生意，居然連貓膩都沒有發現，實在是……心裏有些不甘心啊。

  做了好事，居然沒有被知道，總感覺跟別吵架事後檢討發揮不到家一樣遺憾。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送錢不留名，如幹架沒發揮好。

  後院女眷們早已準備妥當，當聽到外麵的動靜後楊雪率先走出來觀望，又急急忙忙走進去，抹了幾滴歡快的眼淚，就把那大紅蓋頭蒙上了。

  “娘，你別哭呀。”

  “沒哭，這是高興呢！”李湘雲拍了拍楊雪的手背，頗有些羨慕的道，“不過女兒出嫁還是可以哭一哭的。”

  小陽生下來之後幾乎沒怎麽哭，尤其是今天是她終於要出嫁的大好日子，邊上的喜婆催促著，她硬是努力了好一會，也沒掉下眼淚來。

  楊雪笑著道：“不哭也好，娘成親的時候就沒哭！”

  當初長安也是這麽熱鬧，楊晨娶親，多少人家看紅了眼睛。

  等到送新娘子出門，楊家賓客盈門，沸反盈天，遠遠的紅色嫁妝仿佛變成一條長龍。

  “這哪裏止十裏紅妝啊。”小武忽然有些羨慕了，眼見隊伍蜿蜒曲折起來，卻依舊看不到盡頭，仿佛滿目都是紅色了。

  楊雪準備嫁妝的確夠狠。

  原先定了價值五十萬兩的嫁妝，後來被楊晨說服減少了些許，但實質上也沒少太多。

  嫁妝抬數不過少了三十台，但是田莊鋪麵之類的卻又多了十萬兩，若說的細致些，怕是比之前還要多上許多，但好歹嫁妝抬數上沒有更張揚了。

  沿街的百姓早就摩拳擦掌，就等著迎親回來的隊伍扔銅板。

  沾喜氣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能拿錢。

  繞城三圈，供百姓同樂，光是撒掉的銅錢便有足足三萬兩之多，出手之闊綽，便是見過大世麵的京官都不免咋舌。

  跟楊家結親家，有好處，但是不好的地方也有。

  就比如說這錢吧。

  聽說房家是費了好大勁才湊夠的，現在撒錢又要撒掉三萬兩，這擱誰誰都得心疼得抽抽一下，但人家房家就不，夫婦兩個都眉開眼笑的，絲毫不將錢財之物放在眼裏，這，就又是他們比不上的地方啊……

  房遺直已經麻木了。

  家裏沒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隻求自家夫人弄錢的高明手段可千萬別傳出去，否則他在楊家人麵前，哪裏還抬得起頭？

  不過相比這個，那獨孤長岸一次兩次示好，倒是更讓人頭疼。

  “夫君，你看我這回辦的事怎麽樣？要是沒有我，你們父子兩個就等著叫人看笑話吧！”房夫人驕傲的下巴一抬，全然沒看見自家夫君無奈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