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沒有。”李治手中握著一把扇子，掃了一眼周圍的官員們，道，“諸位愛卿有什麽想說的嗎？”

  幾個臣子麵麵相覷，最後把目光放在楊晨身上。

  唐國公當眾辱罵眾多學子，其中還不乏中了舉的。

  如此囂張跋扈的行為……

  “有什麽要說的嗎？”李治又問了一遍。

  但沒有人回答。

  他們隻敢在心裏想想，卻是不敢說出來。

  長孫無忌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道：“陛下，臣想起來還有事情未做，得先回去一趟。”

  “舅舅每日繁忙，公務眾多，這次是什麽事情？”

  “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前不久兵部上報司部器械久存腐朽，臣命人整肅，又令工匠重新打造收庫，時至今日，不知進展的如何了，因此想要去看看。”

  李治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章蒙，似乎心裏有了計較。

  隨後許敬宗站了出來道：“陛下，自從火器營開造火器開始，兵部原先老舊的庫存便一直被人遺忘，如今更是腐朽難當大用，臣以為，根本沒有必要再投入新的鐵器，因為在現在這個時候，火器才是我們最應當用的，落後的兵器隻會消耗錢財，並沒有其他好處。”

  長孫無忌道：“以你的意思是，根本就不需要再用到這些武器？”

  “正是！而且這樣還能節省朝廷一部分的開支，用這筆剩下錢用到其他需要的地方，難道不更好嗎？”

  李治還沒說話，長孫無忌已經一聲冷笑。

  “許大人眼見淺薄，臣本不意多說，但是如今陛下倚重，臣要是不說，任由許大人影響陛下，做出錯誤的決定，那就是臣的不是了。”

  許敬宗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之所以跳出來，無非是看出來李治不想再並不投入更多沒用的花銷。

  那批庫存腐朽的鐵器是低級的戰爭武器，隻有周邊國家還在高頻率使用，而大唐，早就踏上了火器時代！

  “陛下，有些東西若是沒有了，無關緊要，但有些東西，卻必定要存在。”長孫無忌顧著李治的顏麵不想說的太難聽，是以隻能站起來對許敬宗說話，這樣就算他罵娘，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許大人，你可知釜底抽薪是何意思？有時候並不一定要有火，抽了才會有用，這些武器雖然落後，但是軍中低等級士兵仍在使用，如果不讓他們使用這些武器，那是要人人配上一杆槍嗎！若是這樣，豈不是能輕易造反！”

  許敬宗被噴了一臉口水，抬起袖子擦的飛快，吞了口唾沫，眼底閃過一抹震驚。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而且這些武器所耗費的錢財，連造一杆槍都不夠，就算省下來又有什麽用？”

  聽到這裏，李治擺擺手：“舅舅說的有理，許卿，你太過淺薄了些。”

  許敬宗頓時尷尬起來，總覺得自己鬧了一個大笑話。

  長孫無忌輕輕鬆鬆贏了一場嘴炮，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官員皆覺得麵上有光，抬著下巴看許敬宗，頗有鄙視之意。

  樓下學子們還在看榜，逐漸又熱鬧起來，但有金吾衛坐鎮，也沒人敢再和剛才一樣擠來擠去。

  不少商販們挑著東西過來，賣的多是些喜慶的物件，見有人高高興興中舉，便挑著上去說些好話，一單生意往往能做成。

  一圈下來，平時一天的工錢也就賺到了。

  楊晨忽然道：“不知今科進士都會安排在哪裏？”

  突然起來的話題讓其他人略愣了愣，隨後李治道：“往山東。”

  眾人便沉默了。

  就連長孫無忌，都陷入了沉思。

  山東……

  這是一個敏感的地方。

  李家起於隴西，也是門閥之一，但是成為皇室之後便一直致力於打壓門閥勢力，這讓山東各大門閥世家頗為不滿。

  現在將新進進士打發到山東去，這一行為更是明顯。

  但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讚同的，至少長孫無忌一黨在被栽贓嫁禍之後，內心對徹底拔出門閥影響的渴望，是十分強烈的。

  楊晨問完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麽，自顧自的吃起東西來。

  長孫無忌略坐了坐，便去兵部了。

  剩下他們幾個，氣氛倒是更愜意些。

  “老許你別往心裏去啊，長孫大人雖然瞧不上你，但是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許敬宗頗為幽怨的看著楊晨：“多謝楊公爺安慰……”

  其實還是不說比較好。

  章蒙憋著笑。

  第三日，中榜的進士入朝覲見，早已安置妥當的文書層層遞交，又安排新上任的官員分明趕赴任位，足足耗費了十幾日的功夫，才算徹底將人塞到山東地界。

  王準已經回了長安，去見楊晨的刻意提了酒肉，二人吃了許久的酒，日落西山才散了席。

  平安掉書袋子的頻率越來越高，有時候閑聊幾句，就會扯上之乎者也，偶爾幾句酸詩，已經足夠讓楊晨鬆一口氣。李湘雲似乎樂見其成，她沒讀過多少書，楊晨也不怎麽愛念書，家裏唯一有條件好好學字讀書的，就是兩個閨女，偏偏小陽酷愛武學，對讀書一道少有天賦，所以當平安從長安才女逐漸轉化成老學究的時候，也沒有半分擔憂之情，反而覺得這是楊家祖墳冒青煙，以後楊家就是讀書人的搖籃了。

  楊晨都不忍心戳穿她的夢想。

  現在的大唐，不崇文，不推武，最有前途的，是玩科技，尤其是現在的平安越來越少有靈氣，反而一副酸氣沉沉的樣子，楊晨就擔心她以後會嫁不出去，隻能拎著魚竿騙她出去河邊玩。

  小陽提溜著碩大的竹簍子，絲毫不見累，跑的快了還能停下來再折返回去，順道拉扯一把跟著過來湊熱鬧的孫思邈。

  楊晨把平安手裏的書扔到路邊的田裏，頭也不回的拉著她往河邊趕，完全無視平安一副極其肉痛的模樣。

  “釣魚，講究的是……運氣！”楊晨回想了一下自己幾十年來積攢下來的經驗，濃縮成精華隻有這麽兩個字。

  孫思邈表示鄙夷，搶過一個竹竿坐下，笑嗬嗬的摸了摸小陽的頭，才發現她腦袋上頂著一隻螞蚱，顫巍巍的幫她捉了下來。

  “釣魚最是能調和人的脾性，沉澱心性下來，於人有頗多好處。”

  楊晨回頭看向平安，果然見她在聽到這些咬文嚼字的話後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