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狄仁傑走得近的鄰居隻有章蒙一人。

  但章蒙的俸祿和狄仁傑差不多，怎麽可能拿的出這麽多銀子借他？

  狄仁傑假裝咳嗽了一聲，見街上已經恢複如常，但夢露的臉色卻還沒有，便道：“那什麽，我打算去一趟楊家，楊公爺如今不在長安，他家有事，我既然知道了怎麽也要去知會一聲，我先去了啊。”

  “你去什麽？你先跟我說清楚這些銀子到底哪裏來的！你天天外麵去借銀子，還不上怎麽辦？”

  狄仁傑後領子被扯住了。

  一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女人逼問，著實顏麵掃地。

  “你放開，有話好好說！”

  夢露撒了手，心裏想著書上教導的話，覺得自己言行無狀有些丟人，不由得底氣輕了些。

  “再不走就趕不上了，待會天黑，我回不來的。”

  狄仁傑一溜煙就跑遠了。

  不過他沒去楊家，先是找了輛驢車坐著往林苑驛過去，那邊有楊家的作坊。

  繞了一圈後狄仁傑才發現，楊家這些作坊已經大變樣了。

  不僅重新規劃了房屋建造，甚至還每一個門口，都有看門小廝，要進去就要登記姓名住址，否則別想溜進去。

  如此嚴格小心，倒是讓狄仁傑刮目相看。

  假香水一事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但路過楊家大門的時候，還是跟看門小廝說了說，隻等他有機會就跟主人家提醒一下。

  不遠處，周言敬正騎著馬往長安趕，老遠看見狄仁傑便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你在這裏作甚？章蒙不是去找你了嗎？怎麽他不在？”

  “他找我？他找我幹什麽？”

  周言敬翻身下了馬，見他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皺眉道：“看來你們沒見上，走吧，我帶你一道過去。”

  二人一道步行，到了商業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之長安有過之無不及。

  眼下天色漸漸暗下，各家燈籠已經逐漸掛了上去。

  周言敬引著他往酒樓上走，進了一間包廂，章蒙就在裏麵。

  見狄仁傑和周言敬一塊過來，有些驚詫。

  “我找了你半天都沒找到，你們倆怎麽在一塊了？”

  狄仁傑坐下：“碰巧遇上的，你們有事嗎？”

  “有！”周言敬從懷裏掏出一份名單來，“這是我舅舅在外尋找的各位歸鄉耆老名單，前幾日之允和我提過此事，我也將名單給了他，但他今日找人交給我這個，我才發現上麵多了幾個人。”

  “那又如何？他怎麽說的。”

  周言敬麵色變得凝重起來：“這裏多的這幾個人，是和名單上的重複的。”

  三個人紛紛皺了眉頭。

  “到底什麽意思，你一口氣說完！還有，他人呢？”狄仁傑看了眼門口，沒有柳之允的身影。

  “陛下讓他悄悄出了長安了。”章蒙壓低聲音，“這重複的幾個人，死了。”

  狄仁傑一聽有人喪命，登時坐不住了，豁然站了起來。

  “這什麽情況！”

  “你先坐定，當心隔牆有耳。”周言敬拉著他坐下，麵色凝重。

  他掌管國報司，每天都有各路消息，現在新皇登基，周言敬明麵上沒什麽變化，但暗地裏，卻已經開始發展暗樁。

  因而他手下，每天都要過無數條消息。

  “我的人查出來山東那邊開始有動靜了，這死了的幾位，都和那邊脫不了幹係。”

  “山東門閥早已寂靜良久，現在怎麽又會卷入這種事情？再說了，這麽做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話音剛落，狄仁傑像是猛地想到什麽。

  “是長孫無忌？”

  “現在並沒有證據，但是如果不是他，恐怕也沒有旁人了。”章蒙喝了口茶水，覺得口中沒什麽味道，放下後看了一眼狄仁傑，“我想你近日應該也察覺到了，長孫一派對你的敵意更大了。”

  “那是自然，周徠下台，是我率先奏的本，且他們大概以為，周徠走了之後，下個頂上的就是我，不對付我還能對付誰去？”

  “非也。”周言敬站了起來，“你是幫著陛下的，但現在長孫一黨明顯不想陛下如此早的掌權，殺了我們要的人，對他們當然有好處，至於山東門閥……小人喻於利，利聚而來利盡而散，也沒什麽不可能理解的，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我舅舅的安危。”

  他們三個都是文臣，手下根本就沒有能打能鬥的。

  而且這也是他們的硬傷，幾個能打探消息的暗樁和看家護院的小廝管家，在長孫無忌經營了數十年的根基麵前，根本就沒有可看的。

  就連李治，他手裏的人都少的可憐。

  “若是，我們能找到忠勇侯幫忙呢？”狄仁傑道。

  “我也是這般想的。”

  程處亮不僅是忠勇侯，還是宮中金吾衛將軍，更是當今皇帝的妹夫，手下其他沒有，人多的是，而且他也有理由被他們拉攏。

  畢竟不管怎麽說，當年在楊家他們幾個也是相處很愉快的。

  打定主意，三人便起身朝程家大院而去。

  外麵的天色已經全黑，整條街燈火通明的，老遠就能看見遠處新建的住宅裏晃動的燈光。

  程家大院裏，程處亮練完功夫後便坐著休息，清河公主拿著繡帕出來，見他光著膀子就想拿衣裳給他披上。

  “不用了，這才什麽時候，我不熱！明天爹說要去城郊打獵，我趁著晚上再練練肌肉，到時候拿槍的手能再穩一些！”

  清河公主無奈的笑了笑：“公公最近越發喜歡玩樂了，我聽說，他已經許久未曾上朝。”

  “爹上朝也是去打盹的，他反正什麽都不想管，由他們鬧騰去就是。”程處亮歎了一口氣，“從前我總覺得爹不像是一個大將軍，但是現在想來，或許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清河公主適時的沒有再問下去。

  她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出身皇家，有些事情多少還是明白的。

  權臣做到一個份上，就要懂得收斂。

  程咬金收斂的雖然太早，但歸根究底是沒有壞處的。

  而現在朝上……

  “侯爺，公主，外麵三位大人來找您。”小廝從月亮門外進來，開口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