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艦被炸，軍營被燒，不管哪一件，都是足以震動朝野的大事。

  張亮很慶幸現在他們是在乾州道，若是在長安，禦史台和大理寺就夠嗆，處罰也不會是簡簡單單二十軍棍而已。

  不奪爵削官，恐怕此事就沒有過去的一天。

  軍中的那把火目的明確，若是裏麵存放的是極其易燃之物，恐怕現在整個軍營都沒有了，駐紮在此地的士兵，或許現在就是一具具的白骨。

  隻是僥幸，裏麵放的隻是礦石罷了。

  “如果說之前鐵甲艦爆炸是意外，那這次的火災肯定是人為的，對方衝的就是我們，或者說是整個大唐。他們想毀了我們的軍隊，也想阻止我們做研究，這是政敵！”張亮分析的頭頭是道，越說，心中越是氣悶。

  現在整個乾州道都是他們的，除了這裏，周圍都是海域，連國家都沒有，又怎麽會有敵國之人混進來？

  房遺愛看著門口，是劉仁軌被抬回來了。

  四個士兵抬著擔架，上麵的劉仁軌滿頭是汗，卻沒哼出一聲來。

  “能忍痛的，是條漢子。”

  張亮下意識誇了一句，隨後又沒了心情。

  楊晨在紙上寫寫劃劃：“引蛇出洞，但還需要打掩護。”

  “怎麽引，怎麽打？我行嗎？”張亮急切的把房遺愛擠開，拿過楊晨手裏的紙，發現上麵居然畫了一條蛇，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房遺愛不厚道的笑出了聲。

  楊晨有些尷尬，從他手裏重新拿回來：“張大哥，你隻要照舊去調查是誰炸毀艦船，和放火燒營的就行，其他的就交給我，我保證能把人揪出來。”

  “就這樣？”

  “嗯，不能打草驚蛇，你千萬別露出馬腳來，最好找人的時候再大張旗鼓些，就算抓錯人也沒關係，等到對方露出狐狸尾巴，那就好辦了。”

  張亮意會，知道這招已經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那我現在就去？”

  “最好等入夜的時候，要裝也裝的像些，加緊巡邏的時候，再不動神色露出些破綻來。”

  “我懂得，就像韓信追項羽，千萬不能堵死了，要給個機會！”

  楊晨失笑。

  這好像是兩回事吧……

  張亮興衝衝的走了，似乎動作太大，屁股還有些疼。

  房遺愛湊過來：“師父，那些礦石要轉移到實驗室去嗎？”

  “行，反正那個位置還算隱蔽，你轉移的時候務必要小心些，讓慎微跟你一道去吧，多個人，也好搭把手。”

  房遺愛點點頭，忽然想起來張慎微帶回來的索菲亞。

  他就是一個外邦人。

  “師父，你說會不會跟索菲亞有關係？”

  楊晨眉心動了動：“目前沒有證據，不好說什麽，不過你別跟慎微說，我怕他想太多。”

  張慎微明顯把索菲亞當成了朋友。

  海上的生死之交，若是貿然將猜疑告訴他，也不知道張慎微會有什麽反應。

  保險起見，還是什麽都不要說比較好。

  實驗室建造已經告一段落，算著時間，長安那邊的船也快到了。

  李世民這幾天都會見楊晨，不是問電的事情，就是問放火炸船的人有沒有進展。

  張亮鬧得沸沸揚揚的，李世民有所耳聞。

  同樣，眼皮子底下有這麽一群不知道究竟是何底細的人，李世民比誰都心裏難受。

  楊晨近來絲毫沒有頭緒，說好的引蛇出洞，但對方不知道是太沉得住氣，還是真的被張亮那些手段唬住了，這麽長的時間，竟然絲毫沒消息，反倒是實驗室，陸陸續續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張慎微天天跟著他爹抓賊，時間長了，那顆浪·蕩的心就收不住了。

  楊晨在家忽然想烤魚吃，劉謙很盡職的幫他去海裏撈了一籮筐的海魚，甚至還有幾個海星和一小半的海帶。

  劉謙烤魚火候掌握的很好，楊晨蹲著燃炭，用嘴一吹，揚起一片灰。

  “公爺，你小心點，我差點迷眼睛了。”

  楊晨照舊不管不顧的吹著，終於把炭給點著了。

  烤魚是一項技術活，比燒烤要難上許多，既要保證魚肉鮮嫩，又要脆爽焦香，其中的火候就很難把握到位。

  不知道是不是在楊家的時候烤的次數太多，劉謙總覺得自己烤魚的時候天然帶著一股尊貴之氣，尤其是看見楊晨沒出息的在一旁流口水。

  有時候，劉謙幻想著自己出去擺個燒烤攤，說不定還能發家致富賺大錢！

  烤魚的香氣穿透力極強，沒一會房玄齡晃蕩進來，拐走一條香噴噴的烤魚和一碗海帶湯之後，就帶著老管家出去視察最近興起的集市，聽說，已經有很多百姓在街上按照規定的秩序開始擺攤了，但是因為城管目前還沒有著落，少不得要房玄齡親自去查看查看。

  辛勤的房玄齡一走，楊晨瞪著劉謙：“下一條魚是我的！”

  劉謙心裏苦哈哈的，他還想吃呢。

  “公爺，是不是弄出來了電，咱們就能早點回長安啊？”劉謙感覺自己現在除了想家，其他的事情已經不足以讓他掛在心上。

  男兒雄心壯誌，到最後為的不還是自己的家？

  但現在，和做一個成功人士相比，他仿佛更想家。

  楊晨翹著二郎腿吃著炸薯條，有些焦，但是味道還湊合。

  “作為一個男人，怎麽能把想家掛在嘴邊呢？就算想，也要隱晦的想，知道嗎？咱們楊家的人，不能顯得扭扭捏捏像個小媳婦！”

  劉謙嘴角抽了抽：“公爺，昨天晚上你做夢的時候還在喊著雪夫人，你現在這麽說，不太好吧？”

  楊晨霍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冒著精光：“我昨天喊雪兒了？”

  劉謙用力的點頭。

  不光喊了，還抱著被子一陣鬼哭狼嚎，昨天大半夜他被嚇醒，還以為遇到賊人了，起來一看，竟然是楊晨在做夢。

  這夢裏也不知道夢到什麽了，又是哭又是笑，甚至還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動作……

  劉謙想入非非，直到手裏的烤魚被人一把搶走，抬頭一看，是張慎微，他身後還跟著黃頭發的索菲亞。

  “好香，我剛才路過的時候就聞到了！”

  楊晨重新躺下，看了眼劉謙見他又重新準備一條魚，兩個人默契的不再說剛才的事情。

  索菲亞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張慎微覺得有些尷尬，在自己師父麵前，失禮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師父，聽說晚上集市會有煙火秀，去看嗎？”

  看煙花有什麽好看的。

  楊晨搖搖頭：“不去。”

  張慎微摸了摸鼻子，死皮不要臉的湊過去：“師父，我想出海……”

  “嗯？你說什麽？”楊晨掏了掏耳朵。

  張慎微表情逐漸嚴肅認真起來：“我想出海！”

  原本他以為經曆過生死之後，他會更想留在親人身邊，但是這段時間下來，他總覺得，自己更應該屬於大海。

  他想要出海，想要替大唐再次征服四海！

  “師父，在陸地上，大唐幾乎再無敵手，但是在海上，卻不能一呼百應！”

  楊晨自然明白，但……

  “你想要出海，我不反對，但是這話你應該和陛下去說，如果陛下同意，那就沒問題了。”

  張慎微尷尬的道：“但是我爹不同意啊。”

  張亮不同意，李世民肯定也不會同意的，畢竟張亮是老臣，君臣之間是互相成就的，他不可能無視張亮的感受。

  如果是在從前，張慎微想走也不難，但是經曆過一次生死劫難，做父親的，哪裏舍得再讓孩子出去？

  “我猜他也不同意，不如先緩緩？”

  他實驗室那邊還要人手呢，張慎微走了，他上哪去找幹苦力的？

  要走，也等他實驗成功了再去！

  兩個人拉鋸戰溫和的進行了許久，天色漸黑，楊晨烤魚吃的很飽，剛打了一個嗝，忽然天空中炸開一道亮光，絢爛的煙火瞬間在天空染開，鋪天蓋地的迎麵而來。

  “是煙火秀。”張慎微抬著頭，眼底被映襯的閃亮。

  楊晨還是沒忍住去看了，站在街道上，雖不如長安繁華，但是或許正因為如此，街道上多少沾染上些許苦意。

  這裏的人都是背井離鄉，有些是自願的，有些卻是活不下去了才來這裏，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他們抱團取火努力耕耘，才能在段時間內如此繁盛熱鬧景象。

  突然，轟的一聲，一道煙火在屋頂炸開，熊熊烈火在一瞬間升起，甚至還有些人沒反應過來，火舌便隨風蔓延過來。

  原本熱鬧歡喜的景象在瞬間變了味道，百姓們尖叫著四處逃竄，士兵們紛紛聚攏在一起。

  “走水了！快，武侯鋪的人呢！”

  “水車出了故障，走不動了！”

  “來人，快去抬水！”

  楊晨跑過去，稍一靠近就覺得麵頰滾燙。

  “慎微，去幫忙抬水！”

  張慎微反應過來，拉著索菲亞就跟著士兵一起跑。

  房玄齡沒一會就趕過來，老遠他就看見了火光，此時那間房子已經被完全被火勢包裹，燒焦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這……這怎麽回事！”

  “起火原因待會再說，房相你的人先控製好這裏，別讓人跑了！”

  房玄齡馬上反應過來，一隊隊士兵在瞬間集結，所有在場百姓全部都被拉了回來，很快，就有人發現起火的屋內還有人。

  “火這麽大，恐怕救不出來了。”房玄齡滿頭是汗。

  這火勢蔓延的太快了，很不正常，就和軍營裏的一樣！

  這一次，如果有無辜百姓燒死在屋內，恐怕朝廷的威信將會遭到質疑。

  這個時候，根本經不起任何的不信任！

  “翠花！”楊晨靈機一動。

  翠花鬼魅般出現在麵前，房玄齡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看清楚是翠花，知道眼前之人不簡單，但是……這麽大的火勢，就算是石頭進去，也要被燒掉一層皮！

  剛想說什麽，翠花如火箭般衝入火中。

  周圍百姓和士兵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去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