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身穿鎧甲，手持武器進去含元殿，將地上的魏征拉起，魏征卻是不走，膝蓋上仿佛有千金之重。

  “陛下！你將臣趕出去也無用，臣隻要不死，就不會讓陛下離開！陛下想要走，就殺了臣！”

  李世民幾乎眼黑，一手抓在龍椅上，呼吸喘得沒有間隙，仿佛一口氣不上來，就要死了一般。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陛下！魏征不可殺！若是因此殺了進諫的大臣，陛下顏麵何存！”房玄齡一聲驚呼。

  李世民何嚐不知道魏征不可殺。

  而且就算殺了魏征，又有什麽用！

  難道所有反對的大臣都要殺嗎！

  李世民有一種沉重的無力感，他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麽容易，今天也隻不過提出來讓群臣洞悉，然後才打算慢慢的籌謀，可是他沒想到，隻是露了一點苗頭，朝堂上就有這激烈的反應。

  魏征用力的掙脫開：“陛下，臣今日便血濺大殿，若是臣的死能讓陛下有所悔悟，臣死得其所！但請陛下想清楚了，後世評說當如何，史書上又當如何，陛下難道要和商紂王一般，被貶斥成昏君嗎！”

  “魏征！你放肆！”李世民豁然從龍椅上站起，一身金色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活了一般，龍氣大盛，“朕要的，便是越過始皇帝的千古之績，後世評說若是荒誕，史書若是胡言亂語，那天下之人便是眼盲心瞎！燕雀安知鴻鵠，朕卻不想，滿朝之上，竟然無一人懂得朕心，如此，你要是不想活了，隨你！金吾衛，放開他！”

  原本想要上前鉗住魏征的兩個侍衛漠然站立不動，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

  魏征眼圈已經發紅，血絲隱隱浮現在雪白的眼球上，一股忠義之氣，像是頂天立地般充斥在整個身體裏，此時此刻，什麽名垂千古，什麽家族傳承都已經不在腦海裏，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阻止這場荒唐的鬧劇，就算用他的命，也要掐滅這場災禍的源頭！

  “陛下，朝廷穩固需要支柱，江山穩固也需要支柱，一旦支柱移動，所有的人都將會遭受災難！魏征人微言輕，自認眼界不廣，心思齟齬，隻有賤命一條了！”

  說完，魏征猛地推開麵前兩個試圖攔住他的官員，朝著不遠處的纏龍金柱狠狠撞去！

  “快！攔住他！”

  “魏大人！不可啊！”

  一瞬間人聲鼎沸，所有人都驚恐的妄圖去攔截他。

  所說言官死諫不算什麽奇事，但是見了血，到底不妥，傳出去惹得百姓議論紛紛不說，日後史書上也免不得天上一筆血汙，所以當事情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絕對不會有人希望出現現在這一幕。

  “讓開！”

  電光火石之間，程咬金像個靈活的胖子，雖然有些力不從心，但是對付一個魏征還是有奮鬥的餘地的。

  程咬金撲的很準，直接就擋在柱子前，魏征的腦袋慢了一步，正好用盡全力撞在程咬金的啤酒肚上。

  程咬金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來。

  “我的肚子啊……早上吃了那麽多，差點就吐了……”程咬金一臉菜色的揉著肚子。

  他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還沒被人這麽赤裸裸的攻擊過肚皮，剛才差點就以為自己腸子要炸了。

  “快，攔住他！”

  長孫無忌一臉鐵青的道。

  一眾官員紛紛上前，柳之允順勢蹲下給他把了個脈：“無妨，隻是急火攻心，休息一下緩過勁來就好。”

  魏征一臉灰白之色，仿佛沒了氣血，被人從地上扶起，雙腿都是發軟的。

  但他還是不肯罷休，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龍椅之上，李世民已經不想再見到他們，袖袍一甩，又冷又僵的聲音傳了過來。

  “退朝！”

  一場鬧劇，這才算結束。

  有人扶著程咬金過來，豎著大拇指直誇程咬金反應靈敏，勇武不輸當年，程咬金樂得直摸肚子。

  “我說老魏啊，我們也算是舊相識了，你剛剛撞我肚子那一下，我差點就看到奈何橋了！”

  魏征有氣無力的道：“程將軍，你何必救我，陛下如此執迷不悟，若是不鬧出點大動靜，是不會罷休的！”

  程咬金可不這麽認為。

  他跟著李世民可是一起打仗過來的，領兵打仗之人，心腸就是比普通人硬上幾分，李世民雖然仁厚，對待賢能比之普通人也多幾分寬容，但是這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一旦確定了，往往比尋常人要難以動搖。

  以前治理天下的時候，魏征能逼著他往正確道路上，但是現在這件事，並不是如此。

  或者說，沒這麽簡單。

  長孫無忌擺擺手道：“先散朝回去休息，這件事，來日方長。”

  他和房玄齡是早就知道這件事的，也表達過反對的意見，但是沒什麽用，所以他們在朝上才會閉口不言。

  原本還是有幾分指望魏征的，但是現在看來，魏征的脾氣也止不住了。

  這件事，比他們想象中要棘手多了。

  房玄齡臉色有些不太好，率先走出了含元殿，回頭看了一眼，總覺得這些年看了這麽多次，這一次，仿佛有些不一樣了。

  “房相可是身體不太好？”有人湊過來問他。

  房玄齡咳嗽了兩聲：“不過是前幾日受了些風寒，年歲大了，折騰不動了。”

  話音落下，落入耳畔的人不禁有些唏噓。

  想當年，房玄齡和杜如晦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手段老辣爽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如今，一個個都已不複當年。

  歲月是把殺豬刀，刀刀要人命啊。

  諸臣從宮**來，一個個愁眉不展，苦大仇深的。

  楊晨早就讓人盯著了，一得到這個消息，高興的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

  “公爺，你這麽高興幹什麽？”

  “你知道個錘子！”楊晨舒坦的靠在椅背上，接過劉謙殷勤送過來的茶盞放在嘴邊呷了一口，“大臣們愁眉苦臉的，就說明今天上朝沒什麽好消息。”

  看起來，肯定是李世民的提議遭到反對，群臣沒一個同意的，然後就鬧僵了。

  聽說魏征是被幾個人扶回去的，八成，這廝是鬧了大動作了。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個好消息！

  楊晨高興的不行，大手一揮讓翠嫂上了一隻烤羊腿。

  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抓了滿手油，美滋滋的吃了個幹幹淨淨，最後嘴巴一抹，洗都懶得洗了，直接擦了手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大覺，沒一會，呼嚕聲震天響。

  劉謙一臉懵逼的站在門口。

  他好像……一步都沒離開過公爺，從早上開始公爺都是一臉死了爹媽的樣子，怎麽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得？

  中邪了嗎？

  “還真有可能！”劉謙摸著下巴認真思考，越想，越覺得有必要請唐玄奘過來驅個邪，畢竟朝上沒好消息，公爺高興個什麽勁，他又不準備造反！

  “造……造反？”劉謙忽然愣住了，身體還有些哆嗦。

  公爺，你可千萬別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