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流言蜚語，就沒有讓人太平的，雖然程處亮這個和當初的房玄齡相比，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在程處亮眼裏，已經是火燒眉毛焦頭爛額了。

  還沒等到他想出什麽法子來解決此事，宮裏竟然傳了李世民的旨意出來。

  來傳旨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楊家就在隔壁，想不知道也難，進了程家大約有半個時辰，終於那隊人馬出來了，接著便朝長安報信而去。

  楊晨狐疑的走上門，程家管家一臉蒙圈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楊公爺您來了，我就侯爺就在裏頭呢……您快去勸勸他吧！”

  楊晨心裏一驚：“難不成他要尋死？”

  管家嘴角抽了抽，以為是自己表情太過驚悚以至於對方竟然會這麽想，連連道：“倒也不是，但是……侯爺他想不開啊。”

  楊晨被他說的暈乎乎的。

  想不開和想尋死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嗎？

  抱著這個疑惑，楊晨腳下生風的去找程處亮，在一處假山頭上瞧見了正在出神發呆的程處亮。

  遠遠看去，還能看見他手裏拿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若非楊晨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否則說不定會看成某條明黃色內褲。

  呸了兩口口水在手掌心搓開，楊晨手腳並用的往假山上爬上去，一腳踩在凸起石頭上的時候，差點咕嚕嚕的滾下來，還好他反應快，收腳也快，沒讓自己掉下去，等穩住身形坐下後，程處亮才發現楊晨過來了，呆滯的看了眼腳下，才逐漸回神。

  “你幹什麽呢？”

  楊晨氣喘籲籲，沒好氣的道：“我還要問你在幹什麽呢，好端端的爬這裏坐著吹冷風，你閑的蛋疼呢？”

  程處亮說話時也興致缺缺，搖搖頭將手中的聖旨遞給他。

  楊晨狐疑的打開上下瞧了瞧，忽然精神一震：“陛下把清河公主許配給你了？！”

  楊晨下巴差點掉了，程處亮可是個鰥夫啊，李世民竟然會舍得讓自己的女兒過來做繼室？

  雖然這是一個很有含金量的繼室，但是不管怎麽說也不是原配啊……

  而且人家原配夫人還生了個女兒過來……

  能想到讓自己女兒去做別人後媽，楊晨不得不覺得李世民是個人才。

  思忖之間，楊晨便想明白清河公主當真是不受寵了，若是換做長樂或者高陽，李世民八成是舍不得的，但是現在舍得一個不怎麽受寵的女兒來體恤得力的臣子，這絕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李紅兒這一死，長安城中惦記程處亮的人人家不在少數，可楊晨萬萬沒想到，李世民竟然也會惦記，而且一出手，就把其他人的路都給堵死了。

  不愧是當皇帝的，辦起事來就是方便，啥手續都不需要，就一句話，直接就辦妥了。

  有這道聖旨在，別人想說什麽自然說不了，而程處亮和程家就算有什麽意見，想來也是不敢說的。

  楊晨盯了會手上的聖旨，然後又還給他，語氣低沉但神色明媚：“這也是件好事啊，你看你們倆多有緣？說不定這就是天上的月老給你們牽的紅線，嗯……大概是各歸其位吧，而且清河公主和你多契合啊！”

  程處亮雙眼無神的看了他一眼：“有嗎？”

  “有！”楊晨開始掰手指頭說話，“你看啊，當初清河公主落水你偏偏就在河裏，清河公主溜出來的時候，你又偏偏也在，再說近的，前不久你們不還一起躲雨談情了？”

  話到這裏，原本死氣沉沉的程處亮登時如渴魚沾上暴雨，登時就生機勃勃虎目圓瞪。

  “你胡說什麽呢！你怎麽也跟外頭那些人似得胡亂聽說。”

  楊晨撇撇嘴，眼神裏透著八卦：“難道我聽到的版本不對？那你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清河公主沒有在半路遇上受傷的你？”

  程處亮麵色因為血氣流動而變得紅潤起來，見楊晨盯著他問，原本臉皮厚的臉子彈都打不穿的臉，竟然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我是碰上她了……”

  “擦！那你還說我弄錯了！”

  “你聽我說完！我是碰上她了，但是沒跟她說什麽，就是她送我去醫館包紮而已！”說著程處亮把已經好了的腿抬起來在楊晨跟前晃，楊晨一臉厭惡的將他拍開，擠著嗓子道，“看來謠言跟真相分毫不差！”

  “……”程處亮嘴角抖了抖，喉嚨裏像是被噎住了話。

  氣氛突然就凝固了，二人悶悶的相顧不言，楊晨幾次張嘴想說什麽，但不知該如何開口。

  總不能說，你終於不是鰥夫了，開心點。

  程處亮八成會跳起來要跟他拚命。

  半晌，楊晨才手腳並用的從假山上爬下來，站定後看了眼程處亮，程處亮這才無奈的從上頭跳下來。

  楊晨羨慕嫉妒的掃了眼他的鞋尖：“喝酒嗎？”

  程處亮默然的點點頭，二人便一道往花園裏去了，管家上了酒菜後便帶人下去候著，隻剩下楊晨和程處亮二人。

  程處亮歪著腦袋道：“我感覺很奇怪。”

  他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隻是大約總是老想到紅兒那張明媚的臉，可有時候他再仔細一想，就會想到清河公主衝他笑的時候，兩張麵容交疊在一起，晃晃悠悠的差點把他弄暈過去，等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他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難過，大約是有的，但是不管有多難過，總歸沒有剛開始那段時間難過，甚至連心痛也不及從前的深刻了；高興，他深深挖掘了一番，仿佛也是有的，可又總覺得自己不該如此，若是如此，仿佛對不起紅兒也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程處亮矛盾的快抑鬱了，仰頭灌了一口酒，楊晨正好把自己酒杯倒滿，眼睜睜看著程處亮拎起酒壇子就喝了一口，覺得他占大便宜了，他手裏那壇酒算是都歸他了。

  “陰麗華為了劉秀能忍讓正妻之位，足可見真心，也可見古往今來並非隻有女人在男人妻子的位置上，才是真正的好，真正的愛，最重要的是心裏有那個人，隻要有了，形勢又算的了什麽？”楊晨想了想，話鋒一轉道，“再說了，清河公主和你也算是有些情愫的，我覺得她是真的喜歡你的。”

  程處亮神色複雜的看他一眼，手中的酒壇子也晃了晃：“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