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亮這幾日有些苦惱，李府那邊紅拂女舍不得孩子，看見程處亮上門又少不得想起自己命苦的女兒，每每都要自責一番，日積月累，平時總是虎虎生風的紅拂女竟然也有了消瘦的跡象。

  根據楊雪和李湘雲不間斷的探訪，李靖已經委婉的勸慰程處亮少上門，目的自然是為發妻著想，倒也是人之常情，但對外孫女的安置就顯得有些自私了。

  “到底是人家的親生女兒，如此這般倒有些傷情麵了。”楊雪很不讚同的蹙著眉，心裏想著得尋個好時機勸勸紅拂女，把人家閨女還給人家才是，總不能仗著自己是女人，就生生斷了人家正經的父女之情，畢竟閨女是程家的。

  李湘雲緘默不語，但楊晨看她神色，大概是和楊雪想的一樣的，但礙於她麵上和李靖乃是同宗一家，也不好說些什麽。

  女人家的事情，楊晨不好說什麽，但是程處亮閨女要不回來，他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畢竟程處亮要是不高興了，九成九會來拉著他喝酒，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楊晨漫不經心的往火盆裏扔了塊炭，側著身子瞧在邊上書桌寫字的兩個閨女，道：“傷心歸傷心，總不能太過分了，你們兩個都是女眷，去勸慰一番也是好的。”

  楊雪眉眼露出笑意，對楊晨通情達理十分歡喜：“夫君放心，李夫人隻是現在太過悲傷，等她緩過些勁來，還是從前殺伐果斷，不拖泥帶水的好女子。”

  楊晨失笑，看出來楊雪對紅拂女還是很歡喜的，話語裏甚至還帶著些許羨慕。

  “不過我們得說的委婉些才好。”李湘雲放下手裏做好的針線活，見梅兒正好端著水果進來，便起身接過來。

  楊晨想起自己的哈密瓜和番木瓜種子來，這段時間太忙碌，差點忘了這樁大事，便起身道：“我去外頭瞧瞧。”又扭過頭看向平安和小陽，似凶狠似威脅的道，“好好寫，寫不好就讓柳老師給你們加雙倍的量！”

  小陽癟癟嘴，嘟囔道：“這是孫師父的課業，跟柳老師有什麽關係……”

  楊晨一愣，耳邊便傳來幾個女眷低低的笑聲。

  “咳咳，不管誰布置的，都要好好學，知道嗎？”

  平安小手揮得極快：“爹爹，你再吵下去我都要忘了我要寫什麽。”

  楊晨：“……”

  楊晨憂桑的去後花園了，原本隻有一平方的小暖房邊上，已經新建了一個新的大暖房，培育出來的秧苗已經移植過去，楊晨看了兩眼，發現自己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哈密瓜苗。

  “公爺！”劉謙小跑過來，頭發上覆著一層晶瑩的小水霧，氣喘籲籲的站定，“公爺，有消息了，那幫倭人半路遇上了劫道的，我們的人沒來得及下手，他們就死了一半的人。”

  楊晨有些驚到了，回過神來後不知道該笑還是該說一句‘這太糟糕了’。

  “人呢？”

  劉謙喘勻氣道：“他們跑散了，這會還在四處找自己人呢，我估計應該很快就能匯合，不過他們的錢財大部分都被劫匪給搶走了。”

  那些東西可足足有六萬兩之多，楊晨心疼的牙花子酸，想了想道：“看時間他們應該沒有走的太遠，丟了東西他們務必會給當地官員報信，若要找回，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

  “公爺，你是不是想……”

  楊晨眼神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笑來：“東西肯定是要還他們的，否則到時候他們又回長安來豈不是很煩心，不過趁著這個機會正好渾水摸魚。”

  所謂渾水摸魚，本質上和添油加醋是差不多的，至少在楊晨的念頭裏，現在的差不多的。

  為了防止劉謙腦子不好使傳錯消息，楊晨耳提麵命仔仔細細的跟他交代了一番，此次渾水摸魚的終極目標，便是將那夥劫匪所打劫來的貨品‘不小心’弄丟一部分，不能太多，三分之二就行，留下三分之一就行了，至少要做到能氣死高山悠太的程度才可，且最重要的是，那丟了的三分之二務必要藏好，等風頭過了，再透露些消息出去給當地官員。

  忽然得到一大筆財富，官員往往會有兩種做法，一是尋找主家，若找不到便充入當地庫房用之於民，二是私吞據為己有，若是那官員有想要獨吞的傾向，那就一把火把他官邸燒了，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上官去查，屆時那三分之二的貨物也就暴露出來了。

  “公爺，那若是上官也想獨吞呢？”劉謙發自內心的覺得這個問題很有可能會實現，畢竟這麽大一筆財富，任誰看了都會心動。

  楊晨沉思片刻，忽然想起陶貫在酉陽做縣令，可是倭人走的路，跟陶貫所在地完全是兩個方向啊……

  嗯，無妨，反正也沒人知道……

  “送去酉陽吧，就說那幫劫匪害怕暴露，所以才千裏迢迢運過去的。”

  劉謙嘴角抽了抽，心道還真是千裏迢迢，那麽遠，哪個腦子有坑的劫匪會運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行了，我去隔壁看看處亮，你別耽誤了大事，知道嗎！”

  楊晨瀟灑的一甩袖子，便慢悠悠的往程家大院去了。

  可去了著實不巧，楊晨竟然看見了清河公主。

  楊晨站在一處月亮門外，身後還有格外尷尬的程家管家，這個時候，管家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自家侯爺有人在趴牆角。

  楊晨一雙眼睛睜得賊大，耳朵的靈敏度撥到最高，整個人都聚精會神的。

  清河公主俏臉上微微紅潤，看模樣有些急了，也不知道和程處亮說了什麽，竟然能急得直跺腳。

  程處亮黑著臉，神色不悅，一個大男人此時卻心無旁騖的坐在圓凳上，絲毫沒有覺得眼前這個公主站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楊晨雙眼冒光：“管家，公主是來幹什麽的？”

  管家冷汗漣漣，他也想知道啊！而且他還奇怪，公主是怎麽進來的，分明沒有人說公主進來了啊！

  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一個男人的院子裏，這要是傳出去，指不定就成街頭巷尾的風流談資了。

  管家汗涔涔的擦了額頭，將希望放在楊晨身上：“公爺，此事可不能傳出去啊……”

  楊晨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什麽不成？看人家女孩子都沒說什麽呢！你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管家一把年紀仿佛被戳中硬傷，捂著胸口不再說話。

  離得實在有些遠，且程處亮跟菩薩一樣巋然不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怎麽變，清河公主又正好背著月亮門，楊晨腦袋越探越長，眼看半個身子都要出去了，管家嘴角抽了抽，還是不敢輕易走了。

  程處亮終於發現他了，楊晨和他眼神對視的刹那，清河公主震驚的轉過頭看了過來。

  “皇叔？”

  “額……那什麽，你們繼續吧，我先回去了。”

  程處亮臉上表情終於出現了變化，豁然起身：“晨子！我找你有事，你等一下！”說著便大步流星衝上來，也不管楊晨願意不願意，勾緊他的脖子拔腿就走，力氣之大差點讓楊晨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