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是真的讓唐國公他們出麵將此事全部處置妥當，那我等的官途大概也就止步於此了，大人，您要拿個主意啊！至少在這件事上麵，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任憑唐國公差遣啊！”

  “是啊大人，咱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咱們不能讓朝廷不派人來，可是……也不能將自己的前途斷送啊！”

  “大人，您拿個主意啊……”

  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斷，崔徠的臉色愈發鐵青。

  他自然也不想丟了官位，但是在處置謠言這件事上，他們根本就沒能力，如果還要為了自己的前途跟朝廷來的人對著幹，那他還有何顏麵繼續為官。

  “夠了，今日找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商議如何搶功的！唐國公既然來了，我們就要全部配合，明日開始蒲州所有差役全部歸唐國公調遣，你們若是有不服的，自去唐國公麵前說道，本官不會攔著你們！”

  崔徠這麽一說，整個書房裏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一眾官員的臉色更是精彩。

  讓他們去唐國公麵前說，當他們是傻子嗎！

  不少人對崔徠本就不滿，此時心裏更是鄙夷憤怒到了極點！

  你崔徠自己不想當官了，他們可還想！

  這次聚會，不歡而散，不好官員臉上雖然沒顯露出什麽，但是心裏卻對崔徠很不滿。

  崔徠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這麽久了，那幫人心裏都在想什麽，他大概也都清楚，而現在，他隻想趕緊將這件事處置好，好抵消自己的無能，對得起蒲州老百姓，也對得起朝廷，否則他就算是死了，心裏也是愧疚的。

  第二天天剛大亮的時候，就下起了毛毛細雨，等到路上出現穿著蓑衣蓑帽的百姓後，雨勢越發的大了，屋簷上水幕接連不斷的落下，將青石板上的青苔砸的鮮亮鮮亮的。

  程處亮就在楊晨隔壁住著，他起的比楊晨要早，已經在空曠的正廳裏打了一套拳，渾身汗涔涔的有些臭。

  楊晨出來後他擦了把汗，喘著粗氣道：“太倒黴了，我原本還想讓那幫小子去跑個三裏路，現在好了，便宜他們了！”

  “不會便宜他們的，待會讓他們換上自己的便服，出去打探一下蒲州的情況，咱們才剛來，什麽情況也不清楚。”

  程處亮點了點頭，想起來早上崔徠去衙門之前跟他說的事，便道：“蒲州有衙役三十五人，他們對這裏的地形比較清楚，讓他們帶著我手下人出去吧。”

  等安排好了事情，楊晨就和程處亮坐著等消息，崔徠公辦完回來，身上還沾著雨水，也顧不上換衣裳，便急急忙忙的去見他們了。

  “下官來遲了。”崔徠麵露愧色，又道，“公爺，這是蒲州最近有關謠言的公文，下官已經全部整理完畢了。”

  說著便將一本厚厚的本子遞了上來，楊晨打開看了一眼，發現裏麵記載的都是關於何處起謠言，又如何處置的過程，大多數的情況是，傳謠言的人都被抓起來了，在牢裏關個三五日，得了教訓之後就又放出去了。

  難怪蒲州的謠言會一直止不住，你既然都抓了人了，關個三五天就放了，那跟白請人去牢裏吃頓飯，有什麽不一樣？

  要麽別抓，既然抓了，那就要夠狠！

  楊晨將本子放下，看了眼崔徠，心道果然是個軟弱性子，對犯人竟然還這麽溫和。

  等到金吾衛的人將蒲州的地形情況摸得差不多了，楊晨才吩咐道：“去各個路口守著，一旦發現有人惡意散播謠言，你們就跟著他，嗯，不要動手，就跟著他！”

  崔徠一臉驚愕的看著楊晨。

  不……不抓嗎？

  程處亮齜牙道：“為什麽？”

  楊晨看了眼崔徠，道：“我問你們，動手抓人會有什麽後果？”

  程處亮想也不想道：“當然是斬草除根了！斬斷謠言，勢必要烈火猛攻！”

  崔徠雖然不大同意程處亮的凶狠程度，但是這個時候，他也覺得要強勢一點才能壓住流言，否則這件事就真的沒完了！

  “還有呢？”

  “還有？”程處亮一愣，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崔徠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公爺，您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楊晨感覺自己很心累，仿佛帶了兩個青銅在硬打王者局。

  “我問你，如果我將你抓了，你家裏人會怎麽樣？”

  崔徠怔怔的道：“大約會十分著急，然後派人到處打聽消息，再者拿出銀錢想要救助下官……”

  楊晨嗯了一聲，又道：“那這麽一來，是否隻要和你相識的人家，便都知道你出事了？”

  崔徠下意識的點點頭，若有所思，眼中逐漸散開光亮來。

  楊晨索性把話說明白：“那麽他們一旦知道你出事了，勢必會詢問究竟是所犯何事，你家人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又勢必會將你的遭遇全盤拖出，少不得還要添油加醋罵一罵本公爺，那對方呢，得了這個消息之後自然會受到你家人的影響，膽子肥的，說不準還跟著一道罵本公爺呢！”

  楊晨站起來，來回踱步：“所以你覺得我們要是把傳謠言的人抓了，而且還是轟轟烈烈的抓，那到底是我們抓的速度快，還是謠言傳的速度快？”

  “那……那……”

  程處亮一拍桌子：“當然是謠言傳的快！抓人的速度，哪裏趕得上嘴皮子的速度！”

  楊晨很欣慰，太好了，程處亮的腦子還是在的。

  楊晨又道：“而且你以為我們把人都抓了，就沒事了嗎？不，這種行為會被有心人曲解成我們心虛，他們會覺得這恰恰證明了他們知道的消息是真實的，那到時候謠言就不再是謠言，而是試圖掩埋的‘真相’，那時候，這所謂的真相就會在他們心裏生根發芽，一旦朝廷什麽事情應付的不得當，他們就會將這所謂的真相連接起來，然後進一步加深他們對真相的信任，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崔徠聽完，頓時覺得醍醐灌頂，麵上滿是震驚之色。

  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程處亮坐不住了，也站起身來：“晨子，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不過不抓那怎麽辦啊？就這麽盯著他們，難道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