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三整個人都有些玄幻，看著柳之楠一瘸一拐走在前麵的模樣，竟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哎喲一聲把自己給疼醒了。

  再抬眼看去，柳之楠已經不耐煩的在催促他了。

  此時距離牛老三家已經不遠，柳之楠卻是罵罵咧咧的走在後麵。

  這地跟他平時走的道兒不大一樣，在從前，沒有水泥路的時候他走的是青磚路，雖說有些坑坑窪窪不大平坦，但是至少不會讓他踩一腳泥，有了水泥路後就更別提了，且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屑往窮鄉僻壤裏去，但是去牛老三家的路明顯就難走多了。

  柳之楠的鞋底已經沾滿了泥巴，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身上的衣裳破了，腳上的鞋在田裏也報廢的七七八八，現在，隻不過讓它廢棄的再徹底一點而已。

  牛老三在一個茅屋前停下了，轉過身笑著道：“公子，已經到了，我去開門啊。”

  所謂開門，不過是牛老三踹一腳的功夫而已，院子的大門吱呀一聲便響了，才剛往裏走了兩步，就有個紮著一根朝天辮的孩子跑出來，嘴裏喊著爹。

  柳之楠掃了眼破舊的茅草屋，顯然很嫌棄，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才又進去，將麥子放下後道：“還愣著幹什麽，去拿麥子啊！”

  兩個人來來回回好幾趟才將麥子都搬完，柳之楠擦了把汗，發現外頭天已經全黑了，再看眼前屋子裏這一堆的麥子，驕傲感油然而生。

  牛老三拿了一碗水過來，那碗很粗糙，且還有一個缺口，裏麵裝著清澈的水。

  “公子，累了吧，喝口水。”

  柳之楠眉頭堆得老高，雖然他又渴又餓，但是這碗水實在下不去手。

  “算了，本公子還要回去，這水……你就留著自己喝吧。”

  柳之楠瞧見牛老三身後還躲著個孩子，下意識的故意瞪大眼睛嚇他，孩子被嚇著了，脖子一縮也再也不敢看他。

  咕嚕嚕。

  柳之楠肚子的叫聲震天響。

  牛老三尷尬的收回碗，想了想道：“不如公子在我這兒吃了晚飯再走吧？”

  柳之楠下意識的剛想拒絕，卻陡然想起自己回楊家又要吃那紅薯，頓時渾身上下都不舒坦了。

  “你這兒……有什麽吃的？”

  興許是柳之楠的眼神太過古怪，牛老三甚至有些後悔說這句話。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想要收回也沒有餘地，再者柳之楠幫他，牛老三也是個知恩會報的人。

  “有青菜湯，還有土豆燉菜，還有稀飯。”

  柳之楠竟然硬生生的在口中生出了口水，舔了舔嘴唇：“有沒有肉啊？”

  牛老三點點頭：“有肉！有一點肉！”

  “那成，弄些肉來！”

  牛老三不敢說不，隻能點頭，隨後拉著孩子便走了。

  那肉是昨天剛宰殺的家養雞，他母親在病床上吃不得全素，要吃些葷的才行，否則牛老三也舍不得把自己家裏的雞給宰了。

  原先還想著能多吃幾頓，但是現在也隻能提前煮了。

  牛老三的手藝還算不錯，一鍋雞湯再加上兩個素菜，並一罐子的稀飯，放在一起的時候竟然香飄千裏。

  柳之楠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香的飯菜。

  但……

  “這些碗筷你是哪裏撿來的嗎？這麽髒這麽破，我家下人也用的比這個好。”

  牛老三滿臉通紅，麵上閃過一絲愧疚：“我沒什麽本事，能養活家裏人就不錯了。”

  柳之楠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索性便閉了嘴開始吃東西。

  他不吃別的，就專門吃雞肉，看的邊上的小男孩眼睛發光，一個勁的咽口水。

  柳之楠被看的不舒坦，夾了一筷子放他碗裏，那孩子大喜，咬了一口後便端著碗蹬蹬蹬跑到一間小屋子裏去，等再出來，碗裏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了。

  隱約之間，柳之楠還聽到那小屋裏有蒼老的聲音傳出來，恍惚想起來牛老三好像還有個老娘在。

  小男孩又眼巴巴的在桌邊喝稀飯，時不時夾兩塊土豆吃，但是那雙眼睛卻緊緊盯著柳之楠麵前的雞肉。

  牛老三低罵了一句，小男孩才收回視線。

  柳之楠突然有一絲罪惡感，因為他發現這雞肉除了他之外，牛老三一筷子都沒吃，就連這孩子都沒把筷子伸過來過。

  從前他還聽下人說過，他們家裏窮，連飯都吃不飽，有時候餓狠了就上山挖野菜，甚至吃葉菜根，他從來沒當真過，但是此時在這破舊的茅屋裏，竟隱隱覺得這不是在誆他的。

  這世上的窮人，真的窮的連頓好的都吃不起了？

  再看牛老三拚命灌稀飯的樣子，柳之楠碗裏的雞肉頓時就不香了。

  “我說，你家沒有米飯吃嗎？再不成，饅頭總有吧？而且，這怎麽連油水都沒有？”

  牛老三連連搖頭道：“這些好東西都是要拿出去賣的，從前日子不好過，欠了太多銀子，最近幾年好過了，忙著還錢呢，等還了錢，才能去吃這些好吃的。”

  柳之楠嘴角不自覺的一抽。

  他沒聽錯吧，米飯和饅頭也算好東西了？

  那如果來一碗紅燒肉，豈不是快活似神仙？

  柳之楠怔愣了片刻，正好瞥見小男孩偷瞄自己麵前的那碗雞湯，腦子一抽，想也不想就把裏頭的肉夾出來，放在他空碗裏。

  “小屁孩瘦的跟猴子一樣，多吃肉！”

  小孩子一喜，二話不說夾著肉吃了一口，牛老三則有些震驚。

  柳之楠終於拿起筷子去夾土豆吃了，吃下去，除了味道有些淡之外，口感還是不錯的。

  “我說牛老三，你怎麽不多放點鹽？”

  “鹽……也是有些貴的。”

  “……”

  牛老三尷尬的撓了撓頭，隨後仰脖子將稀飯喝完，便站起身又將罐子裏的稀飯全倒在碗裏，搶過孩子沒吃完的雞肉後又放了好些菜，這才端著朝小屋走去。

  “喂，小屁孩，你吃飽了嗎？”

  孩子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柳之楠撇撇嘴：“本少爺也沒吃飽！”

  又看了眼小屋，柳之楠站起身，皺著眉頭走了。

  等牛老三從小屋裏出來的時候，柳之楠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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