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會，李世民和百官就煤礦一事談的愁雲慘霧。

  長孫無忌神色嚴肅，站在堂上目光堅定：“陛下，煤礦一事臣已經派人去辦，一來勒令各州縣府衙督促商賈放出囤積煤礦，二來加派人手前往山西煤地，力求以最快速度將礦地恢複正常。”

  一旁早已等了許久的禦史台陳禦史站了出來，麵色肅穆：“陛下，煤價上漲一事雖有天災，但人為更重，臣以為督促無用，當下嚴令，若有哪家煤礦借此機會大發國難財，便當嚴厲處置！以儆效尤才能穩住煤價。”

  當即有人附和道：“不錯，商賈賤業本就不足掛齒，如今出現此等事件，自然不能讓他們因為謀私利而損害國之利益，臣等以為陛下應下明旨。”

  幾個文官七嘴八舌的抨擊起商賈來，惹得一旁站著的魏征忍無可忍。

  “幾位大人是否偏離了正題？商賈是否為賤業古往今來早已有了定論，且商賈狡詐，若是陛下以朝廷之名下了明旨，他們卻暗度陳倉依舊大肆抬高煤價，屆時難道要殺光天下商人來懲戒？就算殺光了，那陛下和朝廷的？顏麵又該放在哪裏？”

  房玄齡回頭看了眼，顯然不大讚同。

  “牛不喝水強按頭，最後定然是兩敗俱傷，凡事手段太過強硬隻會適得其反。”

  房玄齡又朝著李世民拱手：“陛下，此事必定要循序漸進才是。”

  “臣不以為然。”陳禦史很堅持自己的看法，在他眼中，商人逐利本就無恥，如今煤礦出現問題，他們這些人都在想方設法恢複煤礦開采和百姓安置，但這些商賈卻趁機囤積貨物，妄圖抬高煤價，從中牟取暴利，這分明是無恥之徒，賺的都是黑心錢，這種人，古往今來唯有商人！

  對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客氣，若是有必要，殺了就是，反正商人是殺不絕，趕不盡的。

  這種想法在朝堂之上乃是主流，在他們眼中，商人就是朝廷的後花園，有必要時便殺一批，殺完了，那錢財便是國庫的。

  從前，李世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自從他兜裏銀錢緊張，跟著楊晨時不時弄點生意和股份的時候，他就不這麽想了。

  商人，農民，官員，不管是哪一階層的人都有其存在的必要，少了商人那麽長安中便不會出現各色各樣繁多的商鋪，邊境之中也無互市之說，宮中每年都會向江南采購各色物品，若無商人，這些東西怎麽能到長安並且傳播入其他國家，那絲綢之路又有何意義？

  因此如果貿然出手，隻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到時候恐怕就不是煤價能不能被控製的問題，甚至有可能影響到南境那邊的戰事。

  所以李世民根本就不想聽這些禦史言官的說辭。

  這些人，隻知道奉行聖人之說，卻不知道變通，死心眼的認為商賈是世間毒瘤，隻有拔幹淨了才能天下清明，殊不知就連聖人都不敢這麽想，否則怎會以瑚璉比之子貢。

  一番商議下來，李世民仔細想想，這幫人除了罵了一早上的商賈之外，毫無建樹，隻有長孫無忌開頭那幾句話是實實在在有用的。

  這麽一想，李世民火氣便上來了，又見底下那幫人還在吵，順手便將黃玉手裏搖扇給扔了下去。

  含元殿頓時萬籟俱寂，一幹文臣大氣不敢出。

  “再吵，朕就貶你們去山西挖煤去！”

  “……”

  許敬宗已經觀察良久，且他知道的消息比這幫人要多，畢竟楊晨讓他去越州買青瓷，而家中卻來報，有人悄悄給他們送煤，許敬宗何其聰慧，自然知道楊晨手裏怕是有個煤礦在。

  許敬宗大膽猜測，按照唐國公素日的行為，這煤礦肯定不會小！

  煤價一事放在唐國公身上，完全不足掛齒！

  但是許敬宗也不傻，楊晨沒把這件事明說出來，自然是不想別人知道，至於這個別人有沒有包括李世民，他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裝作不知道，起碼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

  可說上兩句舒心的話博得陛下好感，他還是能做的。

  於是許敬宗站了出來，盡量讓自己這張臉看起來能舒緩心情：“陛下，煤礦一事或許沒有這麽複雜，戶部已經有了章程，且臣聽著也覺得甚是有效，不如等過些時日看看效果吧。”

  總算聽到了一句人話，李世民卻還是板著臉，輕哼一聲道：“也好。”

  這日早朝，便在李世民這兩個字中落幕了。

  陳禦史等人義憤填膺。

  上次他們聚集在一起憤憤不平，還是唐國公楊晨大肆賣地的時候，如今卻是因為商賈。

  有人思來想去總覺得商人是個禍患，不然怎麽總是能氣著他們？

  賣地是做生意，囤煤也是做生意，這幫眼裏隻有錢的混賬！

  “我等尊崇聖人之言，克己守禮絕無不欲之想，可恨天下商人如入過江之鯽，我等堵殺不及，以至於如今釀成禍患，終有一日必將危機大唐百姓！”

  幾個禦史越來越悲憤，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涼。

  這麽久了，他們越發覺得陛下對他們的不信任，否則怎麽會時不時就給他們臉色看？

  有人開始懷念從前，從前在朝上，陛下還是聽他們的。

  “諸位大人莫要著急，此事不是一日之事，陛下總算會明白的時候。”

  一旁幾個新世學院學子正在無語的聽著。

  他們尚且沒有上朝的資格，目前為止他們還在學習階段，但是朝上討論什麽事情他們還是知道的。

  但一聽到這些禦史們在攻擊商人，便忍不住開始搖頭。

  膚淺，難怪陛下不喜歡跟你們說話，陛下是明君啊！

  三日之後，戶部一得到江南和山西的奏報，幾個官員感覺已經火燒眉毛了。

  山西進展緩慢不說，最嚴重的是各地煤價，尤其是江南道，那邊根本就沒有煤了。

  在朝上，文官們感覺迎來了新生。

  一個個唾沫橫飛的講著自己的主張，抨擊前幾日無視他們建議的幾個官員，陰陽怪氣，但是偏偏沒人能反駁他們，因為事實證明他們說的就是對的！

  尤其是許敬宗，幾乎是被人指著鼻子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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